雪地陷車與自由 |
送交者: 高天闊海 2025年03月21日15:04:03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
幾周前某日,氣溫在零度左右,路上的積雪也不多,此前一天不過五厘米左右。十多年來頭一遭,我的車陷入了雪地,動彈不得。 早晨驅車去辦公室,在郊區一個平緩的上坡道,我略加油門,結果發現前面一串車停下來了。於是我踩剎車,發現路面滑,剎不住。 眼看就要追到前車的尾部了,我把方向盤向路右邊打,結果:車陷進了路邊的雪堆里。準確的說,是陷進了鏟雪過後的snowbank(雪岸)里。 很快,一輛灰色SUV在經過的時候,中年男子搖下車窗,跟我解釋如何脫困,包括如何打輪,云云。我試了試,不行。 我打了拖車公司的電話,說估計要90分鐘。於是,又試着想用倒車、打輪、低檔位等脫困……還是紋絲不動。泄氣。 又過了會兒,一輛紅色SUV經過我邊上就開始打雙閃燈,然後停在我前面十來米的路邊。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子,戴眼鏡、略微謝頂,一過來就跟我說如何打輪,如何用倒檔,還踩到齊膝深的雪裡,試着幫我推車,同時我試着踩油門,換倒檔、前進檔,等等,不一而足。然而我的車依然紋絲不動。最後他走了,走前說:你得等拖車來才行。 於是坐在駕駛座上等拖車公司來。 不久,又有一個似乎帶俄國口音的、戴着毛線帽的男子過來要幫忙。他前後看了看,又指揮我換檔、踩油門、轉輪,等等,還是紋絲不動。最後的結論也是:等拖車。 又過了會兒,有一輛車駛過,司機停下車,摁了摁喇叭,從車內想我豎起右手大拇指,問:Are you OK? (你還好?)我也豎起拇指,說:I am OK(你還好)。 不久,一輛警車停在我邊上,車上下來一男一女兩個警察。男警察問我有沒有問題。我們簡單交談了幾句,他們知道我已經叫了拖車,也沒受傷,就走了。 於是我繼續坐在車上等。 期間,看到兩輛車在這段上坡出現了追尾。前車是一臉黑色SUV, 下來一個白人年輕小伙;後車是一輛豐田轎車,司機是一位東南亞大叔。兩人交換了信息,給碰撞的部位拍了照,車流受阻了十五分鐘左右。 後來有一陣子車流稀少。我看到一輛白色的卡車從對面開過來,在下坡時突然打滑,整輛車橫在了上坡這條道的路中間,距離我的車約十多米的位置。幸虧當時上坡這條道上沒有車經過,對面的下坡那條道上,離白色卡車十多米的後面有一輛紅色SUV也目擊了白色卡車的失控,減慢了速度。過了一會兒,白色卡車才慢慢開動,倒退回對面的下坡道,繼續前行。 收到拖車司機信息:他們快到了。 這時候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對面下坡道的路肩上,下來一個穿着紅色兜帽衫的年輕黑人小伙子,徑直朝我走過來。我趕緊下車。同時又有一輛小轎車停在下坡道上,車上的一個白人男子搖下車窗,向我喊話:Do you need a hand? (中譯:要不要幫忙?) 我向他們倆都表示了感謝,告訴他們:拖車公司馬上就到了。他們才離開。 拖車終於來了。車上下來一個中年南亞男子,名字表明他可能是位穆斯林。他穿着兜帽衫、黃色反光背心,花了大約半小時,把我的轎車向後面拖出了雪地。 我向他道謝之後就匆匆離開。 這一次我雪地陷車,前後有四個人表示要幫助我脫困;另外還有兩位司機給我提建議,希望能幫到我;還有警察來問候我。我困在雪地約兩個小時,所困之處不是繁忙的大路口,然而幾乎每半個小時就有一個路人主動提出要幫我脫困。 加拿大人的熱心腸真是蓋了帽了! 雪地陷車的經驗讓我為自己是加拿大人而感到驕傲。美國最近選出了一個光屁股的“王”,居然叫囂要把加拿大吞併了。他問過加拿大民眾麼?問我?我第一個不同意。相信許多加拿大人都不會同意。 加拿大就是加拿大,我們有自己的經濟,自己的政治制度,自己的多元文化。我們不稀罕美國! 加拿大人的友善是出了名的。和美國人,以及世界上其它國家的人相比,加拿大人總體而言較為友好。 而加拿大人友善最集中的體現就是他們對陌生人的友善,特別是體現在“好心人”、“助人為樂者”、或“見義勇為者”。在英語裡,他們被稱作Good Samaritan(好撒馬利亞人)。 在美國和加拿大,有所謂好撒馬利亞人法(Good Samaritan law),可以翻譯為“見義勇為法”。這類法案是免除向傷者、病人提供幫助的志願救助者責任的法律,目的在使見義勇為者做好事時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擔心因過失造成傷亡而遭到追究,從而鼓勵旁觀者對傷、病人士施以幫助。 好撒馬利亞人的說法源於《聖經》。 《聖經·路加福音》中耶穌說, “ 一個猶太人被強盜打劫,受了重傷,躺在路邊。曾經有猶太人的祭司和利未人路過,但不聞不問。惟有一個撒瑪利亞人路過,不顧隔閡,動了慈心照應他,在需要離開時自己出金錢把猶太人送進旅店。所以被稱為好撒馬利亞人。“ 我們知道:今日中國,好人難做。好心人或見義勇為的行為被視為別有用心,反而被追究責任,甚至告上法庭的事件經常見諸媒體、網絡。於是,中國人的新行為常規:路見不平,躲得遠遠。中國人對陌生人的冷漠已經舉世聞名了。 美國的情況我不太了解。然而在加拿大,好心人相當常見,不僅僅在我最近這次的雪地陷車經歷。 十幾年前的冬天,我在多倫多附近一個城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一個長上坡,我的車爬上去了。然而在右轉的時候由於路口的積雪過高,車完全停下來了,進退兩難。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際,幾個年輕人從後面用人力助推,幫我脫離了困境。在後視鏡中,我看到他們又在推另一輛車…… 除了以上第一手的經歷之外,在加拿大的本地新聞上,我時常可以聽到Good Samaritan一詞,通常都是對於車禍、火災,等等災難事件中某個人見義勇為(助人為樂)事跡的報道。 歷史上,志願到中國支援抗日戰爭的加拿大醫生白求恩,也可算是見義勇為的好撒馬利亞人。 美國歷史學家提摩希·大衛·史奈德(Timothy David Snyder, 生於1969年)在他的On Freedom (《論自由》,2024年出版)一書中引用了上述這則聖經故事,評論說: “In the story, it is the Samaritan who is free. He is sovereign, in that he is acting according to his own values and is able to realize them in the world. " (翻譯:”這個故事中,只有那個撒瑪利亞人是自由的。他獨立自主,按照自己的價值觀行事,並能在這世上實現其價值。“) 簡單地說就是:見義勇為者是真正自由的人。 我的推論:有許多見義勇為者的民族是真正自由的民族。 反觀中國:見義勇為者幾近絕跡,和中國民眾的不自由狀態或者也有密切關係。 提摩希·大衛·史奈德在他2018年出版的當代世界史著作The Road to Unfreedom(《通往不自由之路》)中指出:世界當代歷史從蘇聯解體之後到今天,大趨勢是自由民主制度衰弱,專制獨裁制度回潮,特別是以俄國普京政權為代表的法西斯主義盜賊統治從俄國走向歐洲和美國。 我們看到:川普在美國正在複製這種法西斯主義盜賊統治模式。美國正在滑向不自由的深淵…… 然而國家、民族是由一個個人組成的。自由必然要落實在個人身上。如果美國是美國人的美國,川普政權就不能為所欲為。即便只有一些美國人站出來反對川普政權、反對美國走向不自由的趨勢,歷史都有可能改變。 在這一點看,我們似乎已經看到一些春天的消息。歷史上有過“布拉格之春”、“阿拉伯之春”,這一次,或許是“美國之春”? 我在加拿大雪地陷車的經驗證明了:加拿大人是自由的。自由的加拿大永遠不會成為美國的第五十一州。 |
|
|
![]() |
![]() |
實用資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