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羅尼(4) |
送交者: 夢子 2004年01月21日18:40:06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
九 十 四
朱舜水掩着劍傷道:“流兒,大難當頭,當斷則斷!切不可有一絲異念!”修流此時已經完全占了上風,但他還是在猶豫着。劉不取笑道:“天下事了猶未了,更何況不了了之!”修流聽了,猛然騰身而起,正要使出“一鶴沖天”,一劍結果劉不取的性命。 突然,周修洛在後院高聲叫道:“不好了,臼房着火了!”修流等人都大吃一驚,黃道周與朱舜水忙向後院跑去。只見那大石臼下面,正有一股濃煙冒了上來。那石臼旁邊,站了十幾個精壯的滿洲武士。 修流收住劍,匆忙跑到臼房,他見狀大叫了一聲爹爹,就要跳入地宮中,朱舜水跟斷橋使勁將他抱住了。斷橋哭道:“修流哥,你這一跳下去,還能生還嗎?!”修流看她焦急的樣子,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她,痛哭失聲。 劉不取跟了進來,怒對那些滿洲武士道:“沒有我的命令,誰讓你們點火的?!”為首的一個武士弓身道:“劉先生,是簡先生在我們臨行時交代的。他擔心劉先生一時心軟,下不了手!因此讓我們一到火候,便即點火,以免橫生枝節。但請先生休怪。” 劉不取聽了,怒不可遏。他想,看來滿洲人對自己早已存有戒心,不然那簡文宅也不至於如此猖狂。他想着這些日子來的窩囊與無奈,悲憤之心,難以抑制。於是他猛然間一劍揮出,喀嚓一聲,便將那武士的腦袋砍得飛了起來,掉落到地宮中。另外的那些滿洲武士見了,慌忙都跪了下來。劉不取走上前去,一人一劍,將他們的腦袋全都砍了下來。 斷橋見到那麼多的腦袋滾落在地上,嚇得忙緊緊拉住修流的手。劉不取單膝跪地,對着地宮,悽然一笑道:“劉某對不起節公,讓你一家忠良,死無葬身之地。不取就此別過了!” 朱舜水道:“劉兄要去哪裡?”劉不取道:“天地間已沒有容我之處,你們至少還有一個想象中的國家,而我卻什麼都沒有了。此後我當以江湖為家了。”他跟修流道:“流兒,我對不起你們家。你好自為之!”說着,拿起利劍,引起髮辮,一劍割斷,隨後將辮子棄之於地,縱聲慘笑着,大步離開了周家。 修流正要跟上去,卻被朱舜水止住了。朱舜水道:“流兒,劉不取好不容易才看清了自己,大家不必再去招惹他了。他的神經,已經異常脆弱了。” 黃道周嘆道:“這人也算是條漢子,只可惜投了滿洲人,如今幡然悔悟,也算難得。”朱舜水道:“他原是劉心水的兒子。”黃道周道:“這就難怪了。” 這時,地宮中的火焰冒竄了上來,周修洛急得上竄下跳的,卻毫無辦法。朱舜水道:“大家趕緊離開這裡,這火已經沒法救了,那些滿洲人定然在下面埋放了炸藥。傾刻之間,這裡便要化為烏有了。” 周修洛道:“可是我爹跟列祖列宗的棺木還在下面呢!還有建文皇帝的屍骨。”修流看着那火勢道:“二哥,爹爹的原意,就是要埋身在這地宮中的。咱們大明屬火,這一把火也算是祭獻爹爹了。” 周修洛聽了,突然大叫一聲,呼地一下便向地宮中跳了下去,修流正要拉住他,但那熊熊火焰很快將他吞沒了。修流見了,便朝跪了下來,大聲哭泣道:“爹,你的兒子沒有一個是不象樣的!” 朱舜水與黃道周相視一下。但這話只有斷橋聽得明白。她也跟着修流跪下了。其實,周獻真正的兒子,也就是周修洛一人了。 此時火勢越來越大。朱舜水嘆了口氣,跟黃道周道:“黃先生,看來是天不助我。這筆財富一燒,咱們只好赤手空拳地北上了!”黃道周笑道:“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正是肝膽相照。” 眾人離開周家莊的時候,只見整座莊院,都已經處於火海之中,那時正是拂曉時候,火光將冉冉升起的紅日,照射得黯淡無光。然後便是震天動地般的爆炸聲。修流不住地回頭,淚流滿面。斷橋緊緊地握着他的手。 修流與斷橋他們到得福州時,鄭成功,黃道周等人都極力要挽留他,但斷橋卻是歸心似箭,恨不得立馬就回到嘉定去。修流想到自己離開嘉定時,那裡已是險象環生了。不知道葉思任一家是否還平安?他想到周修洛的死,忍不住又擔心着周莘。 朱舜水私下裡跟修流道:“流兒,你要好好照顧着斷橋姑娘。你們到了嘉定後,如果碰到什麼意外的事,便即速回到閩中來。”修流道:“朱先生,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了?”朱舜水嘆道:“流兒,這大亂年頭,什麼事都會發生的!你們也不是孩子了。”修流聽了,覺得朱舜水這話說的,就跟葉思任當時跟他說的一樣。於是他心裡便有了些許不祥的感覺。 修流想到,當時他送斷橋到閩中來時,路過杭州,斷橋說要在“水月居”住一個晚上,他心裡有種不祥之感。他記得斷橋當時說道:“我想我爹爹了。到了那裡,我就好象又回到了爹爹的身邊。我不知道我的內傷能不能治好?”如今她的內傷倒是治好了,卻不知姐姐跟姐丈是否還安然無恙?! 修流要了一匹快馬,斷橋騎着黑旋風,兩人自閩東沿海北上。一路上,修流對斷橋照顧地無微不至,給她點最好的菜吃,親手端熱湯給她燙腳,把斷橋伺弄得開心不已。 幾天后便到了閩浙邊的重鎮仙霞南關。那些守關的將士盤問了他們半天,還衝着斷橋擠眉弄眼的,有意拖延着。後來修流只好搬出了鄭成功的名號,那些將士嚇了一跳,趕緊讓他們過了關。 那仙霞嶺山勢險惡,道路崎嶇。黑旋風走起山路來如履平地,但修流的座騎,沒走上一段山路便軟塌下來了。 那天晚上,修流跟斷橋兩人在深山中找了一家客棧,歇息下來。那裡松濤陣陣,風聲嘯嘯,月亮讓烏雲給遮住了,天上散落下來的月光,有些陰沉。雖是盛夏,但卻寒氣沁人。斷橋有點害怕,便在房間裡多點了兩根蠟燭。修流笑道:“橋兒,把房間點得這麼亮堂,是不是想做新娘了?!”斷橋笑道:“是的。”修流禁不住嚇了一跳。 兩人分住了兩個客房。夜裡斷橋房裡的燭火一直亮着,修流卻輾轉反側,老合不上眼。於是他乾脆向店家要了一壇酒,在黑地里慢慢喝着。 半夜時分,突然聽到有人倉猝地在敲着客棧的門,門外的人喊道:“店家,快快開門,我們是趕路的,今晚想在這裡住上一夜。”店家應道:“客官,我們店小,店裡的客房都已經住滿了,你們投別處去吧!” 話聲未落,只聽得嘭地一聲,客棧的大門被撞開了,外面十幾個人闖了進來。那些人都帶着刀,神情冷漠。為首的一人道:“店家,這裡離仙霞南關還有多遠的路?”店家道:“還有二十多里。”那人道:“既是這樣,你讓店裡的客人將房間騰出來。今晚有位貴人路過這裡。”店家面有難色,笑道:“但是,來的客官們都已經睡下了。”那人指着斷橋的房間道:“胡說,那個房間不是還亮着火燭嗎?” 店家道:“要不我過去問問看。”他正要去敲斷橋房間的門,突然修流推門從屋裡走了出來,道:“請問是哪位貴人經過這裡,卻攪了我清夢?!” 那人道:“是南京來的馬大學士。他的名聲,你總該聽說過吧?!”修流聽了,登時熱血上涌,道:“自然聽說過,他現下人在哪裡?”那人道:“就在客棧外面。你們收拾一下趕緊離開這裡吧,免得老子拔刀動手。” 他到了客棧外,招呼着外面的人進來。修流看了,知道這些人都是馬士英從貴州帶出來的黔兵,個個武功高強,當下便不動聲色。一會兒後,馬士英進來了,他的身邊跟着一位老頭,後背上背着個大酒葫蘆,修流見了,便是那“滿堂紅”熊火。修流心下道:“今晚算是來齊了!” 修流站到了暗處,方才那人又去敲斷橋房間的門。斷橋睡眼惺松地起來開了門,嘟囔道:“修流哥,我才睡着呢,這天怎麼就亮了?”突然間,她見到院中站了這麼多人,全是不認識的,於是便大聲叫道:“修流哥,你上哪兒去了?!” 那馬士英打量了斷橋一眼,輕聲跟那個黔兵頭目道:“把這丫頭留下,其他的人都給我趕到外面的林子中去,一個活口也不要留!”那些黔兵便將十來個客人全都趕出了客棧。隨後便聽到遠處傳來可怖的慘叫聲。 修流從暗處走了出來,大聲喝道:“馬士英,你這個狗賊,今夜你的死期到了!”斷橋來到修流身邊,道:“修流哥,原來這老頭便是馬士英?!”修流道:“不是他,還會是誰?”馬士英吃了一驚道:“後生哥,你卻是誰?”修流道:“狗賊,你還記得被你殺死的周獻一家嗎?我便是周獻的兒子!” 馬士英先是呆了一下,隨即道:“臭小子,原來你在這。當初你兩度入我府里,老夫都沒有深究。今日可是你自己找上門來了。”他沖熊火看了一眼,熊火摘下酒葫蘆,狠狠喝下兩口,道:“太師,看來什麼時候我得回貴州一趟了,我釀酒的藥材已用完了。”馬士英道:“眼下你先拿了這小子再說。” 熊火一上來就使出了一着“九九歸一”,修流空手與他對搏,兩人拆了十幾着,分不出高下。熊火跳到一邊,又待要喝酒,修流陡然拔出劍來,一下刺穿了他的葫蘆底邊,那酒便都汩汩泄了出來。待得熊火再仰起葫蘆時,裡面已滴酒不剩了。 熊火大怒,狂叫着便朝修流撲了過來。他使出了最後一着“滿堂紅”,修流笑了笑,一掌擊出,將熊火擊到數丈之外。熊火悶哼了一聲,動彈不得。 突然修流聽得斷橋喊道:“修流哥,這老頭要跑了!”修流一驚,見到那馬士英正要往客棧外面跑,於是兔起鶻落,一把就抓住了他,隨後倒回到廊檐下。這時,那些黔兵回到了客棧,見到馬士英被擒,就要衝上前來。修流陡然出劍,手起劍落,便將馬士英的腦袋切割下來,隨後一腳將他的腦袋,朝那些黔兵踢去。那些黔兵全都嚇住了。 修流再回頭去找那“滿堂紅”時,卻已不見了他的身影。於是他衝着在一旁發呆的斷橋道:“橋兒,我們大仇已報,從此便可以快意人生了!” 斷橋卻忽然說道:“修流哥,難道殺人便是報仇嗎?”修流一聽愣住了。斷橋道:“那次我一劍殺了梅雲之後,心裡卻沒有什麼快感,心情反而是更沉重了。因為我覺得這樣一來,等於是承認我爹爹十幾年來,一直在苦苦相求的事情是做錯了。其實,情愛的東西,根本無所謂誰對誰錯。”修流想起了勾壺,不覺暗暗點了點頭。但他又道:“這馬士英禍國殃民,是個大奸臣。即便忘了家仇,但這國讎能忘的了嗎?今日我殺了他,不過就象宰了一條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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