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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五十七

《卷五十七》[查看正文] [修改] [查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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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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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批歴代通鑑輯覽卷五十七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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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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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歴四年春正月,郭子儀入朝,子儀入朝,魚朝恩邀之遊章敬寺。元載恐其相結,密使告子儀曰:「朝恩謀不利于公」。子儀不聽,將士請束甲以從,子儀曰:「吾國之大臣,彼無天子之命,安敢害我!若受命而來,汝曹欲何為?」乃從家僮數人而往。朝恩驚問其故,子儀以所聞告,且曰:「恐煩公經營耳」。朝恩撫膺流涕曰:「非公長者能無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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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月,以僕固懐恩女嫁回紇。初,僕固懐恩死,上憐其有功,置其女宮中,養以為女。回紇請以為可敦,五月,冊以為公主,遣兵部侍郎李涵送之。涵奏祠部郎中董晉為判官,至回紇,回紇言唐約,我為市馬,既入而歸,我賄不足,我于使人乎取之。涵懼不敢對,晉曰:我非無馬而與爾為市,為爾賜不既多乎?爾之馬嵗至吾數皮而歸資邉吏,請致詰也。天子念爾有勞,故下詔禁侵犯。諸戎畏我,大國之爾與也,莫敢校焉。爾之父子寧而畜馬蕃者,非我,誰使之?」于是其衆皆環晉拜,既又相帥南面序拜,皆舉兩手曰:「不敢有意。大國 董晉,字混成,河中虞鄉人,數皮歸資,言馬之死者,亦計皮而與之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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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郭子儀徙鎮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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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儀遷邠州,其精兵皆自隨餘兵,使裨將将之分守河中,時朔方軍士乆居河中,頗不樂徙,往往自邠逃歸,行軍司馬嚴郢領留守,悉捕得,誅其渠帥,衆心乃定。華嚴郢,字叔敖,華州 隂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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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杜鴻漸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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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漸病甚,令僧削髪,遺令為塔以葬,以裴冕同平章事。十二月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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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載以冕老病易制,故舉以為相,受命之際,舞蹈仆地,未㡬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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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戍五年春三月,魚朝恩伏誅,朝恩專典禁兵,勢傾朝野,陵侮宰相,毎奏事以必允為期,朝廷政事有不預者,輙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者邪?」上聞之,不懌。元載乘間奏朝恩專恣不軌,請除之,上令載為方畧,朝恩入殿,常使射生將周皓將百人自衛,又使陕西節度使皇甫溫握兵于外以為援載,皆以重賂結之,徙溫為鳯翔節度使。溫至京師,載因與溫及皓密謀誅朝恩。既定計白上,上以寒食宴貴近于禁中,載守中書省,宴罷,朝恩將出,上責其異圖,皓與左右縊殺之,以尸還其家,賜錢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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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度支、轉運、常平、鹽鐵等使,委宰相領之。以楊綰為國子祭酒。徐浩季海,越州人。為吏部侍郎。元載既誅魚朝恩,上寵任益厚,載遂志氣驕溢,自謂有文武才畧,弄權舞智政以賄成。吏部侍郎楊綰典選平,允性介直,不附載。嶺南節度使徐浩貪佞,傾南方珍貨以賂載,載以綰為國子祭酒,引浩代之。載有丈人來從載求官,但贈河北一書而遣之,丈人不悅,行至幽州,私發書視之,無一言,惟署名而已。丈人不得已,試謁判官,聞有載書,大驚,立白節度使,遣大校以箱受書,館之上舍,贈絹千匹。其威權動人如此。秋七月,京畿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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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斗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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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泌為江西觀察判官。上悉知元載所為,以其任政日乆,欲全始終,因獨見深戒之,載猶不悛,上由是稍惡之。載以李泌有寵于上,忌之。㑹江西觀察使魏少遊求參佐,上謂泌曰:「元載不容卿,朕今匿卿于魏少遊所,俟朕決意除載,當有信報,卿可束裝來」。乃以泌為江西判官,且屬少遊使善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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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六年春二月,詔李抱玉專備隴坻,注見前。河西、隴右、山南副元帥李抱玉上言:「凡所掌之兵,當自訓練。今自河、隴逹于扶、文,二州皆唐置文州,今階州文縣是扶州故城,在文縣徼外。綿亙二千餘里,撫御至難。若吐蕃兩道俱下,臣保固汧、隴,汧水、隴山相連,故曰汧、隴。則不救梁、岷,二州注俱見前。進兵扶文,則宼逼關輔,首尾不贍,進退無從。願更擇能臣,委以山南,使臣得專備隴坻」。詔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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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河北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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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斗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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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以李栖筠為御史大夫。元載所擬官多非法,恐為有司所駁奏,凡別敕除六品以下官,乞令吏部、兵部無得檢勘。上雖從之,然益厭其所為,思得士大夫之不阿附者為腹心,漸收載權,內出制書,以栖筠為御史大夫,宰相不知載,由是稍屈。徐浩妾弟侯莫陳怤為美原尉,浩屬京兆尹杜濟虛以知驛奏優,又屬吏部侍郎薛邕擬怤長安尉,怤參臺李栖筠劾奏其狀,上怒,浩、怤及濟、虛、邕皆坐貶,朝廷稍肅 。 怤,音敷。羙原,唐縣元省,故城在今西安府富平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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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滉太冲,休之子。判度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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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兵興以來,所在賦斂,無度倉庫,出入無法,國用虛耗。滉為人亷謹,精于簿領,作賦斂出入之法,吏不敢欺,亦值連嵗豐穰,邊境無㓂,倉庫蓄積始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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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七年春正月,回紇使者犯朱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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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紇使者擅出鴻臚寺掠人子女,所司禁之,毆擊所司,以三百騎犯金光朱雀門,上遣中使諭之,乃止。其後屢出殺人,上皆不問。至明年,使者辭歸。回紇自乾元以來,歳求和市,毎一馬易四十縑,動至數萬匹,而馬皆駑瘠無用,朝廷苦之,所市多不能盡其數。及使者歸,上欲悅其意,命盡市之,載賜遺及馬價,共用車千餘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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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盧龍将吏殺其節度使朱希彩。冬十月,詔以朱泚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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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彩殘虐,孔目官李懐瑗因衆怒,伺間殺之,衆未知所從,經畧副使朱泚弟滔潛使百餘人于衆中大言曰:「節度使非朱副使不可」。衆皆從之。泚遂權知留後,遣使言狀,詔以泚為節度使。自安祿山反,幽州兵未嘗為用。及泚為節度,明年八月,遣其弟滔將兵五千詣涇州防秋,上大喜,勞賜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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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丑八年春正月,昭義節度使薛嵩卒。嵩子平字坦途。年十二,將士脇以為帥,平偽許之,既而讓其叔父㟧,夜奉父喪,逃歸鄉里,制以㟧知留後。二月,永平節度使令狐彰伯陽,京兆富平人。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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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彰為史思明滑亳二州刺史,自㧞歸朝,肅宗以為滑亳節度使。彰承亂離之後,治軍勸農,府廩充實,時藩鎮率皆跋扈,獨彰貢獻,未嘗闕嵗,遣兵三千詣京西防秋,自齎糧食,道路供餽皆不受,所過秋毫無犯。及是,疾凾遺表稱:「倉庫畜牧,先已封籍,軍中將士安堵待命,臣男建等令勒歸東都私第,尚書劉晏、李勉可委大事,願速以代臣。及卒,將士欲立建,建誓死不從,舉家西歸,詔以勉代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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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九月,召郇模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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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州男子郇模以麻辮髪,持竹筐葦席,哭于東市。人問其故,對曰:「願獻三十字,一字為一事,若言無所取,請以蓆裹尸置筐中,棄于野」。京兆以聞,上召見,賜新衣,館于客省。其言「團」者,請罷諸州團練使也。「監」者,請罷諸道監軍使也。事見元載傳。餘二十八字史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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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寇涇、邠,郭子儀遣渾瑊拒卻之。吐蕃宼、涇、邠、渾瑊将步騎五千戰于宜祿,後魏縣,明改長武,今屬邠州。宿將史抗等不用命,官軍大敗。馬璘亦敗,為虜所隔叚。秀實發城中兵出陳東原,吐蕃稍卻,璘乃得還。郭子儀謂諸將曰:「敗軍之罪在我,不在諸將。然朔方兵精聞天下,今為虜敗,何以雪耻?」渾瑊曰:「今日之事,惟理瑊罪,不則再見任」。子儀赦其罪,使將兵趣朝那。注見前。虜欲掠汧、隴,監州刺史李國臣河曲人曰:「虜乗勝必犯郊,㡬我掎其後,虜必返顧」。乃引兵趣秦原,即秦亭注見前。鳴鼔而西。虜聞之,至百城,亦曰:百里城在今平涼府靈臺縣西。返,渾瑊邀之于隘,盡得其掠,馬璘亦出精兵襲虜輜重,殺數千人,虜遂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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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九年春二月,郭子儀入朝。子儀言:「朔方,國之北門,戰士耗散,存者什一。而吐蕃兼河、隴之地,雜羌、渾之衆,勢彊十倍。願更于諸道各發精卒,戍四五萬人,則可以制勝矣」。子儀嘗奏除州縣官一人,不報。僚佐以為言,子儀曰:「兵興以來,方鎮跋扈,凡有所求,朝廷必委曲從之,蓋疑之也。今子儀所奏,朝廷以其不可行而置之,是不以武臣相待而親厚也。諸君可賀矣,又何怪焉!」聞者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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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月,胡僧不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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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司空,賜爵肅國公,諡大辨。正廣智三藏和尚。京師,旱。秋七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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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黎幹戎州人作土龍祈雨,自與巫覡更舞,彌月不雨。上聞之,命撤土龍,減膳節,用七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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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盧龍節度使朱泚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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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朱泚遣弟滔奉表請入朝,自将防秋,上喜,為築第京師以待之。泚至蔚州,注見前。有疾,諸將請還,泚曰:「死則輿尸而前」,至京師宴犒甚盛。泚請留闕下,以弟滔知留後」,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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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邜。十年春正月,田承嗣反。夏四月,發諸道兵討之。先是,田承嗣為安、史父子立祠,謂之四聖,且求為相。上諷令毀祠,而加同平章事以慰之,己復詔以永樂公主帝之女妻,承嗣之子,華欲以固結其心,而承嗣益驕慢。至是,承嗣誘昭義兵馬使裴志清使作亂,志清逐其留後薛㟧,帥衆歸承嗣,引兵襲取相州。上遣使諭止之,承嗣不奉詔,遂䧟洺、衛二州。初,李寳臣、李正已皆為承嗣所輕,及承嗣拒詔,皆表請討之,于是貶承嗣永州注見前刺史命諸道兵進討之。時朱滔方恭順,與寳臣及河東節度使薛兼訓攻其北,正己與淮西節度使李忠臣攻其南,承嗣以諸道兵四合,懼,奉表請束身以朝,既而承嗣遣使說正己,正己按兵不初,正己遣使至魏州,承嗣囚之,及是,禮而遣之,復遣使盡籍境內戶口、甲兵、榖帛之數以與正己,曰:承嗣老矣,溘死無日,諸子不肖,今為公守耳,豈足以辱帥乎?正己遂按兵不進,于是諸道兵皆不敢進。王武俊亦說寳臣釋承嗣,寳臣與昭義節度使李承昭擊擒承嗣将盧子期送京師,上嘉其功,遣中使馬承倩勞之,承倩齎詔至,寳臣遺之百縑,承倩詬罵,擲出道中,王武俊說寳臣曰:今公在軍中新立功,豎子尚爾,況冦平之後,召歸闕下,一匹夫耳,不如釋承嗣以為己資寳,臣遂有玩冦之志。承嗣復遣客紿寳臣同取范陽,寳臣遂與承嗣通謀,選精騎二千夜襲盧龍軍,朱滔敗走承嗣知范陽寳臣鄉里心,常欲之,因刻石云:二帝同功勢萬全,将田為侶入幽燕,密令瘞寳臣境內,使望氣者言彼有王氣,寳臣掘而得之,又令客說之曰:公與朱滔共取滄州,得之則地歸固,非公所有。公能捨承嗣之罪,請以滄州歸公,而從公取范陽以自効。寳臣喜,謂事合符䜟,遂與承嗣通謀,寳臣謂滔使者曰:聞朱公儀貎如神,願得畵像觀之。滔與之寳臣置于射堂,命諸将共觀之,曰:真神人也。是夜,遂襲其軍,戒曰:取貎如射堂者,滔不虞有變,戰敗走免。承嗣聞之,引軍南還,使謂寳臣曰:河內有警,不暇從公石上䜟,文吾戯為之耳。寳臣慙怒而退。困元載,王縉以魏州鹽貴,請禁鹽入其境以 之,上不許,曰:承嗣負朕,百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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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辛酉朔,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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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獨孤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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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以姝艶進,居常專夜,及是卒,追諡貞懿皇后。上悼念不已,殯于內殿,累年乃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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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辰十一年春二月,赦田承嗣入朝。先是,田承嗣請入朝,李正己亦屢為之請,至是,承嗣復遣使上表,詔赦其罪,聴與家屬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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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五月,汴宋軍亂。秋七月,詔發諸道兵討平之。汴宋都虞侯李靈曜殺兵馬使孟鑒,北結田承嗣為援,詔以靈曜為濮州刺史,不受,遂以為汴宋留後。靈曜益驕慢,悉以其黨為管內八州刺史、縣令,欲効河北諸鎮。詔淮西李忠臣、永平李勉、河陽三城馬燧討之。淮南陳少游、淄青李正己皆進兵擊靈曜,燧、忠臣與少游前軍合,與靈曜大戰,敗之。先是,忠臣燧軍于鄭州,靈曜逆戰,淮西軍潰。忠臣將歸,燧曰:「以順討逆,何憂不克,奈何自棄功名!」堅壁不動。忠臣收散卒,軍勢復振。燧、忠臣與陳少游軍合,大戰于汴州,靈曜敗,入城固守,忠臣等圍之。承嗣遣田悅將兵救靈曜,敗永平,淄青兵乗勝進軍汴州城北。忠臣遣禆將李重倩本奚人將精騎數百夜入其營,縱橫貫穿,斬數十人而還,營中大駭。忠臣、燧因以大軍乘之,皷譟而入,悦衆不戰而潰,靈曜夜遁,永平将杜如江擒之。李勉械靈曜送京師,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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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二月,涇原節度使馬璘卒,璘疾亟,以行軍司馬叚秀實知節度事,秀實嚴兵以備非常。璘卒,都虞候史廷幹等謀因喪作亂,秀實知之,表奏入宿衛,分徙其黨,補以外職,不戮一人,軍府晏然,璘之卒也,軍中奔哭者數千人,喧咽門屏,秀實悉不聴入,命押牙馬,頔治喪事于內,李漢惠接賔客于外,妻妾子孫位于庭,將佐位于前,牙士卒哭于營伍,百姓各守其家,有離立偶語于衢路,輙執而囚之,非䕶喪從行者,無得逺送,致祭拜哭皆有定節,送喪近逺皆有定處逹者,以軍法從事。丁巳十二年春三月,詔復討田承嗣,既而釋之。承嗣竟不入朝,又助李靈曜,上復命討之,承嗣上表謝罪,上亦無如之何,復其官爵,令不必入朝。後二年,承嗣死,以其姪悅為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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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元載,貶王縉為括州刺史。載、縉俱納賄賂,又以政事委羣吏,上欲誅之,獨與元舅金吾大將軍呉湊濮陽人,肅宗章敬皇后弟。謀之,㑹有告載縉夜醮圖不軌者,上命湊收之,命吏部尚書劉晏與御史大夫李涵等同鞫之,皆伏罪,賜自盡。劉晏謂李涵曰:「故事重刑覆奏,况大臣乎!且法有首從,更宜稟進止」。涵等從之,上乃誅載而貶,縉載妻子皆伏誅。有司籍載家財,胡椒至八百石,他物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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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以楊綰、常袞同平章事。綰性清簡儉素,制下之日,朝野相賀,郭子儀方宴客,聞之,減坐中聲樂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幹騶從甚盛,即日省之,止存十騎,中丞崔寛第舎宏侈,亟毁撤之。初,元載以仕進者多樂京師,惡其逼,已乃薄其俸,于是京官不能自給,常從外官乞貸,至是綰衮,乃奏増之,悉罷諸州團練、守促使,諸使非軍事要急,無得擅召刺使。又定諸州兵有常數,其召募給家糧春冬衣者,謂之官徤,差㸃土人春夏歸農、秋冬追集、給身糧醤菜者,謂之團給」,定節度使以下至主簿尉俸祿,掊多益寡,上下有敘,法制粗立。開元中,詔宰相共食,實封三百戶,謂之堂封,及載縉為相,日賜御饌可食十人,遂為故事,衮奏停之,又欲辭堂封,同列不可而止,時人譏衮以為朝廷厚祿,所以養賢,不能當辭位,不當辭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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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司徒楊綰卒。諡曰文簡。上方倚楊綰使釐弊政,㑹綰有疾卒,上痛悼之甚,謂羣臣曰:「天不欲朕致太平,何奪朕楊綰之速也!」以顔真卿為刑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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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綰、常袞薦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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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以叚秀實為涇原節度使。秀實軍令簡約有威惠,奉身清儉,室無姬妾,非公㑹,未嘗飲酒聽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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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雨,度支奏河中有瑞鹽。先是秋霖,河中府池鹽多敗,戸部侍郎韓滉奏雨不害鹽,仍有瑞鹽。上疑其不然,遣諫議大夫蔣鎮義興人往視之。京兆尹黎幹奏秋霖損稼,滉奏幹言不實。上命御史按視,還奏所損凡三萬餘頃。渭南苻秦縣今屬西安府。令劉澡附滉,稱縣境不損。御史趙計奏與澡同,上曰:「霖雨溥博,豈得渭南獨無!」更命御史朱敖視之,損三千餘頃。上歎息久之,曰:「縣令,字人之官,不損猶應言損,乃不仁如是乎!」貶澡南浦,蜀漢縣,元省故城,在今䕫州府萬縣。。尉計澧州注見前司戸而不問滉。鎮還,奏瑞鹽如滉言,仍上表賀,請置神祠。上從之,賜號寳應靈慶池,時人醜之。以李納為青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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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己先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徳、棣,注俱見前十州之地,及李靈曜之亂,諸道合兵攻之,所得之地,各為己有,又得曹、濮、徐、兖、鄆五州,因徙治鄆,使子納守青州,是時田承嗣據魏、博、相、衛、洺、貝、澶七州,李寳臣據恒、易、趙、宋、深、冀、滄七州,梁崇義據㐮,鄧、均、房、復、郢六州,相與根據蟠結,雖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令官爵甲兵、租賦刑殺,皆自専之,上寛仁一聼其所為,朝廷或完一城,増一兵,輙有怨言,以為猜貳,常為之罷役,而自于境內築壘繕兵無虚日,以是雖在中國名藩臣,而實如蠻貊異域焉。陸澶州,唐置,今大名府清豐縣,是復州後周置,今安 府、沔陽州,是餘注俱見前戊午。十三年春正月,回紇冦太原,二月,代州都督張光晟盩厔人擊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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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紇入冦太原,押牙李自良兖州泗水人曰:「回紇精鋭,難與爭鋒,不如築二壘于歸路,以兵戍之。虜至,堅壁勿與戰,彼師老自歸,乃出軍乗之,二壘扼其前,大軍蹙其後,無不㨗矣」。留後鮑防子慎,㐮陽人。不從,逆戰,敗還。回紇縱兵大掠,代州都督張光晟擊破之于羊武谷,亦曰:陽武峪在代州崞縣西,今有堡。乃引去。上亦不問回紇入㓂之故,待之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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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月,隴右獻猫䑕同乳,隴右節度使朱泚獻猫䑕同乳,不相害者以為瑞。常袞帥百官賀,中書舍人崔祐甫貽孫,沔之子。不賀,曰:「物反常為妖,猫捕䑕,乃其職也,今同乳妖也,何以賀為!宜戒法吏之不察奸邉吏之不禦㓂者,以承天意」。上嘉之。祐甫知選事,數以公事與常袞爭,袞由是惡之。冬十二月,郭子儀入朝。
52
子儀入朝,命判官杜黃裳遵素,京兆萬年人。主留務李懐光隂謀代子儀,矯為詔書,欲誅大將溫儒雅等。黃裳察其詐,以詰懐,光伏罪。于是諸將之難制者,黃裳矯子儀之命,皆出之于外,軍府乃安。子儀嘗以副使張曇剛率輕,已孔目官,呉曜因而構之,奏曇扇動,軍衆誅之。掌書記高郢力爭,子儀不聴奏,貶郢。既而僚佐多以病求去,子儀悔之,悉薦于朝曰:「呉曜誤我」。遂逐之。 高郢,字公楚,衛州人。
53
以路嗣恭為兵部尚書。
54
上召李泌入見,語以元載事,曰:「與卿別八年,乃能除此,賊不然,㡬不見卿?」對曰:「陛下知羣臣有不善,含容太過,故至于此」。上因言:「路嗣恭初平嶺南,獻琉璃盤,徑九寸,朕以為至寳。及破載家,得嗣恭所遺載盤徑尺,當議罪之」。泌曰:「嗣恭為人小心,善事人,精勤吏事而不知大體。昔為縣令,有能名,陛下未暇知之而為載所用,故為之盡力,陛下誠知而用之,彼亦為陛下盡力矣。且嗣恭新立大功,陛下豈得以一琉璃盤罪之邪?」上意乃解,以嗣恭為兵部尚書。
55
己未。十四年春正月,以李泌為澧州刺史。常袞言于上曰:「陛下久欲用李泌,昔漢宣帝欲用人為公,卿必先試理人,請且以為刺史,使周知人間利弊,俟報政而用之」。
56
三月,淮西將李希烈遼西人。逐其節度使李忠臣,詔以希烈為留後。
57
李忠臣貪殘好色,悉以軍政委副使張惠光。惠光挾勢暴横,軍州苦之。都虞候李希烈,其族子也,為衆所服,因衆心怨怒,殺惠光而逐忠臣。忠臣奔京師,以希烈為留後。
58
夏五月,帝崩,太子即位。是為德宗。上崩,遺詔:「以郭子儀攝冡,宰、太子即位,動遵禮法,食馬齒,菜名,莧也。羔不設鹽酪。
59
閏月,貶崔祐甫為河南少尹。時議羣臣䘮服常衮以為禮臣,為斬衰三年。漢文權制猶三十六日,元宗以來,始服二十七日。古者卿大夫從君而服,羣臣當從皇帝二十七日而除,其天下吏人三日釋服,自遵遺詔。崔祐甫以為遺詔無朝臣庻人之別,皆應三日釋服,相與力爭,聲色陵厲。袞不能堪,乃奏祐甫率情變禮,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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貶常袞為潮州刺史,以崔祐甫同平章事。初,肅宗之世,天下務殷,宰相常有數人更直决事,或休沐歸第,詔直事者代置其名而奏之,自是踵為故事。時郭子儀、朱泚雖以軍功為宰相,皆不預朝政,衮獨居政事堂,代二人署名,奏貶崔祐甫,既而二人表其非罪,上問:「卿曏言可貶,何也?」二人對初不知,上以衮為欺罔,貶為潮州刺史,而以祐甫代之,聞者震悚,時上居諒隂,委政、祐甫所言,皆聴羣臣䘮服,竟用衮議。初至徳以後,天下用兵,官爵冗濫,元王秉政,賄賂公行,及衮為相,思革其弊,四方奏請,一切不與,而無所甄別,賢愚同滯。祐甫欲收時望作相,未二百日除害八百人,前後相矯,終不得其適。上嘗謂祐甫曰:「人或謗卿,所用多涉親故,何也?」對曰:「臣為陛下選擇之,百官敢不詳慎,茍平生未之識,何以諳其才行而用?」上以為然。
61
詔罷四方貢獻,又罷梨園樂工,留者悉隸太常。
62
尊郭子儀為尚父,加太尉、兼中書令。子儀以司徒、中書令、領河中尹、靈州大都督、闗內河東副元帥,性寛大,政令頗不肅,代宗欲分其權而難之,至是,詔子儀為尚父,加太尉、中書令所領副元帥諸使,悉罷之,以其禆將李懐光為河中尹,常謙光為靈州大都督,渾瑊為單于大都䕶,分領其任。上以山陵近禁屠宰,子儀之隸人犯禁,金吾將軍□諝奏之,或謂曰:「君獨不為郭公地乎?」諝曰:「此乃所以為之地也。郭公勲高望重,上新即位,以為羣臣附之者衆,吾故發其小過,以明郭公之不足畏,上簿天子,下安大臣,不亦可乎!
63
詔天下毋得奏祥瑞,縱馴象出宮女澤州,上慶雲圖。上曰:「朕以時和年豐為嘉祥,以進賢顯忠為良瑞,如慶雲、靈芝、珍禽、竒獸、怪草、異木,何益于人?布告天下,自今有此無上獻」。先是,外國累獻馴象,上曰:「象費豢養而違物性,將安用之?」命縱于荊山之陽及豹、貀,女滑,反似貍蒼黒無前足。鬭雞、獵犬之類悉縱之,又出宮女數百人,于是中外皆悅,淄青軍士至投兵相顧曰:「明主出矣,吾屬猶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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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李希烈為淮西節度使。代宗優寵宦官,奉使四方者,還問其所得頗少,則以為輕我命。由是中使所至,公求賂遺,重載而歸。上素知其弊,遣中使邵光超賜希烈旌節,希烈贈之僕馬及縑七百匹。上怒,杖光超而流之。于是中使之未歸者,皆潛棄所得于山谷,雖與之莫敢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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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馬燧為河東節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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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騎士單弱,燧悉召牧馬厮役,得數千人,敎之數月,皆為精騎造甲,必為長短三等,稱其所衣,以便進趣。又造戰車,行則載甲兵,止則為營陳,或塞險以遏奔衝,器械無不精利。居一年,得選兵三萬,辟張建封本立,鄧州南陽人。為判官,署李自良為代州刺史,委任之。以劉晏判度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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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劉晏、韓滉分掌天下財賦晏掌河南、山南、江淮、嶺南,滉掌關內、河東劒南,上素聞滉掊克,故罷其利權,而以晏兼之。初,第五𤦺始𣙜鹽以佐軍用,及劉晏代之,法益精宻,初歲入錢六十萬緡,末年所入逾十倍而人不厭,若計一嵗征賦,所人總一千二百萬緡,而鹽利居其大半,以鹽為漕傭,自江淮至渭橋,率萬斛傭七千緡,自淮以北,列置廵院,擇能吏主之,不煩州縣而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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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詔寃滯聽詣三司使及撾登聞鼔。胡三省注:唐時登聞鼔,在西朝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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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天下寃滯,聽詣三司,使以中丞舎人、給事中各一人,日于朝堂受詞,推决尚未盡者聴,撾登聞鼔,自今無得復奏置寺觀及請度僧尼,于是撾鼔者甚衆。裴諝上疏曰:「訟者所爭皆細故,若天子一一親之,則安用吏理乎?」上乃悉歸之有司。
70
詔六品以上清望官,日令二人待制,以白志貞太原人為神䇿都知兵馬使。宦官王駕鶴典禁兵十餘年,權行中外,詔以為東都園苑使,以白志貞代之,志貞本名琇珪,至是始賜名。恐其生變。崔祐甫召駕鶴與語,留連久之,志貞已視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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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使慰勞青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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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己畏上威名,表獻錢三十萬緡。上欲受之,恐其欺,郤之則無辭。崔祐甫請遣使慰勞淄青將士,因以賜之,使將士人人戴上恩。諸道知朝廷不重貨財,上悅,從之,正己慚服,天下以為太平之治,庶幾可望焉。明年四月上生日,四方貢獻皆不受。李正己、田悅各獻縑三萬匹,上悉歸之度支,以代租賦。秋七月戊辰朔,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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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客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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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宗之世,事多留滯,四夷使者及四方奏計,或連歲不遣,乃于右銀臺門置客省以處之,及上書言事孟浪者失職,未叙者亦置其中,動經十歲,常有數百人,度支廪給,其費甚廣。上悉命疏理,拘者出之,事竟者遣之,當敘者任之,歲省穀萬九千二百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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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元載、馬璘、劉忠翼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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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寳中,貴戚第舎雖極奢麗,而垣屋高下,猶存制度,及安、史亂後,法度墮弛,將相宦官競治第舎,各窮其力而後止,時人謂之「木妖」,上素疾之,故毁其尤者。馬璘家富有治第京師,甲于勲貴,及是命獻其園,隸官司,謂之「奉誡園,璘子孫無行,資亦尋盡。劉忠翼本宦官,恃寵貪縱,與黎幹相交結。上即位後,或言二人勸代宗立,獨孤貴妃子韓王逈皆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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減常貢錦千匹、服玩數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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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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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張渉河中人為右散騎常侍。上之在東宮也,國子博士張渉為侍讀,即位之夕,召入禁中事,皆咨之,明日,以為翰林學士,親重無比,至是,以為散騎常侍,學士如故。
80
八月,以楊炎、喬琳太原人同平章事。上方勵精求治,不次用人,卜相于崔祐甫、祐甫薦炎器業,上亦素聞其名,故自道州司馬用之。琳粗率喜詼諧,無他長,與張渉善,涉稱其才可大用,上信而用之,聞者無不駭愕。既而祐甫病,不視事,是冬,喬琳以衰老耳聾,罷政事,上由是疎張涉涉,尋坐贓放歸田里。上初即位,疎斥宦官,親任朝士,而涉首以贓敗,左丞薛邕亦以為宣歙觀察使。時盜隠官物,坐貶宦官、武將皆曰:「南牙文臣,贓至巨萬,而謂我曹濁亂天下,豈非欺㒺邪!」于是上心始疑,不知所倚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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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太常少卿韋倫使吐蕃,代宗之世,吐蕃數遣使求和,而冦盜不息,悉留其使者,俘獲其人,皆配江嶺,上欲以徳懷之,以倫為使,悉集其俘五百人,各賜襲衣而遣之。俘至吐蕃,稱新天子,出宫人,放禽獸,威徳洽于中國,吐蕃大悅,除道迎韋倫發使入貢,且致賻贈,上復使韋倫報之。
82
沈既濟蘓州吴人上選舉議。
83
自兵興以來,選法益濫,及是試,協律郎沈既濟上疏議之。議曰:選舉之法三科:曰徳也,才也,勞也,然安行徐言非徳也。麗藻芳翰,非才也,累資積考,非勞也,今乃以此求天下之士,固未盡矣。臣謂五品以上及羣司長官,宜令宰臣進叙吏部,兵部得恭議焉。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屬,許州府辟用,其或選用非公,則吏部、兵部察而舉之,加以譴黜,則衆才咸得,而官無不治矣。今擇才于吏部,而試職于州郡,若才職不稱責于刺史,則曰命官出于吏曹,不敢廢也。責于侍郎,則曰量書判、資考而授之,不保其往也。責于令史,則曰按由歴。出入而行之,不知其他也。若牧守自用,則罪将焉,逃必州郡之濫,獨換一刺史則革矣,如吏部之濫,雖更其侍郎無益也,朝廷雖嘉其言而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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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曹王臯字子蘭,明之元孫。為衡州刺史。初,衡州刺史曹王臯有治行,湖南觀察使辛京杲疾之,䧟以法,貶潮州刺史。楊炎知其直,及入相,復擢為衡州。始臯之遭誣在治,念太妃老,将驚而戚出,則因服就辨,入則擁笏垂魚,即貶于潮,以遷入賀,及是,然後跪謝告實。
85
冬十月,吐蕃南詔入㓂,遣神策都將李晟等擊破之。吐蕃與南詔時南詔王閻羅□死,孫異牟尋立。合兵三道入冦。一出茂州,一出扶文,一出黎雅。會西川節度使崔寧方入朝,上趣之歸鎮,尋用楊炎言,留寧京師。寜在蜀十餘年,恃其地險兵彊,恣為滛侈,朝廷患之而不能易。至是,楊炎言于上曰:「蜀地富饒,寧據有之,貢賦不入,與無蜀同,若其有功,則義不可奪,是蜀地敗固失之,勝亦不得也。不若留寧發范陽戍兵雜禁兵往擊,何憂不克!因得納親兵于其腹中,蜀將必不敢動,然後更授他帥,使千里沃壤復為國有,是因小害而受大利也」。上從之。使神䇿都將李晟將兵四千,又發邠、隴、范陽兵五千,使將軍曲環陜州安邑人将之與東川、山南兵合擊吐蕃,南詔,破之,遂克維茂。注俱見前二州,晟追擊于大度河,注見前外,又破之,凡殺八九萬人。已而以崔寧為朔方節度使,治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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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元陵。在西安府富平縣西北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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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宗、代宗皆喜隂陽鬼神,事無大小,必謀之卜祝,故王璵、黎幹以左道得進,上雅不之信。山陵但取七月之期,事集而發,不復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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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代宗之時,餘孽猶在,平亂守成,蓋亦中材之主也。十二月,立宣王誦即順宗為皇太子。詔財賦皆歸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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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制,天下金帛皆貯于左藏,太府四時上其數,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𤦺為度支使,奏盡貯于大盈內庫,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給為便。由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復得窺其多少,殆二十年,宦官蠶食其中,盤結根據,牢不可動,楊炎頓首于上前曰:「財賦者,國之大本,生民之命,重輕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猶或耗亂不集,今獨使中人出入盈虚,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蠧弊,莫甚于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嵗用,量数奉入,如此然後可以為政」。上即日下詔從之。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議者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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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晦,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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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播務元,汲人。招撫湖南盜賊。湖南賊帥王國良阻山為盜,國良本湖南牙將,觀察使辛京杲以其家富,使戍武崗,而以死罪加之。國良懼,據縣聚衆,優掠州縣,討之不克。 武岡,晉縣,今為州,屬湖南實慶府。遣都官員外郎關播招撫之。播辭行,上問以為政之要,對曰:「為政之本,必求有道賢人與之為理」。上曰:「朕比已下詔求賢,又遣使搜訪矣」。對曰:「此唯得文詞干進之士耳,安有有道賢人肯隨牒舉選乎?」上悅,已而曹王臯為湖南觀察使,遺國良書,令降國,良疑未決,臯乃從一騎越五百里,扺國良壁,大呼曰:「我曹王也,來受降」。國良大驚,趨出迎拜。臯執其手,約為兄弟,盡焚攻守之具,散其衆使還農,詔赦之,賜國良名惟新。徳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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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申,建中元年春正月,始作兩税法。唐初賦斂之法曰租庸調詳具前,元宗末,版籍浸壊,及至徳兵起,所在賦斂,迫趣取辦,無復常準,富民丁多,率為官為僧,以避課役,下戸旬輸月送,不勝困弊,率皆逃徙,其土著者百無四五。至是,楊炎建議作兩稅法,先計州縣毎嵗所用及上供之數而賦于人,量入以制出,戸無主客主土,著也,客不常居者,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十六為中,二十二為丁,以貧富為差,為行啇者,在所州縣稅三十之一,居人之税,秋夏兩徴之夏輸無過六月,秋輸無過十一月其租、庸、調、雜徭,悉省其總于度支。上用其言,仍詔兩稅外輙率一錢者,以枉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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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氏端臨曰:隨田之在民者税之而不復問其多寡,始于商鞅隨民之有田者税之,而不復視其下中,始于楊炎,後之為國者莫不一遵其法,茍或變之,則必至于煩擾無稽而官民交病,蓋以古今異宜故也。罷轉運、租庸、鹽鐵等使,貶劉晏為忠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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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劉晏為吏部尚書,楊災為侍郎,不相悅。元載之死,晏有力焉。及上即位,晏久典利權,衆頗疾之。楊炎因欲為載報仇,時風言晏嘗密表勸代宗立獨孤妃為事后,炎因言晏與黎幹同謀。崔祐甫言兹□昩,況已更大赦,不當復究。炎乃建言:「尚書省,國政之本,比置諸使,分奪其權,今宜復舊」。上從之。詔天下錢榖皆歸全部、倉部,罷晏轉運等使,尋貶忠州刺史。既而省職久廢,莫能振舉,天下錢榖無所統領,乃復以韓洄為戶部侍郎、判度支,杜佑權江淮水陸轉運使,皆如舊制。 韓洄,字㓜深,滉之弟。杜佑君卿,京兆萬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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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命黜陟使分廵天下,貞觀八年設黜陟使,後罷,至是復置。使凡十一人分廵各道。是時,魏博節度使田悅事朝廷,猶恭順河北黜陟使洪經綸不曉時務,聞悅軍七萬人,符下罷其四萬,令還農悅陽,順命如符罷之。既而集應罷者,謂曰:「汝曹乆在軍中,有父母妻子,今一旦為黜陟使所罷,將何資以自衣食乎?」衆大哭,悅乃出家財以賜之,使各還部伍,由是軍士皆徳悅而怨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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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叚秀實為司農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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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大歴末,元載請城原州,事未行而載誅載嘗為西州刺史,知河西隴右山川形勢,言于代宗曰:「四鎮、北庭既治涇州,無險要可守,隴山高峻,南連秦嶺,北抵大河。今國家西境盡潘原,而吐蕃戍摧沙堡,原州居其中間,當隴山之口,其西皆監牧故地,草肥水美,平凉在其東,獨耕一縣,可給軍實,故壘尚存,吐蕃棄而不居,毎夏蓄牧,靑海去塞甚逺,若乗間築之,二旬可畢,移京西兵戍原州,移郭子儀軍戍涇州,為之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漸開隴右,進逹安西,據吐蕃腹心,則朝廷可髙枕矣!」并圖地形獻之,㑹載得罪,事遂寢。四西州,唐置,即漢車師前王庭注,詳前四鎮即西域 鎮,時行營兵皆寄治涇州,隴山、秦嶺注俱見前。潘原,唐縣,元省故城,在今平涼府平涼縣摧沙堡,在今平涼府鎮原縣西北,石門、木峽二關名,在今平涼府、固原州西南。及是楊炎秉政,欲行載遺䇿,先牒涇原節度使段秀,實令為之具,秀實報曰:「安邉卻敵,宜以緩計。且農事方作,不可遽興功」。炎怒,徴秀實為司農卿,使李懷光兼涇原,炎又□開豐州陵陽渠,發畿縣民役作,閭里騷然,京兆尹嚴郢上疏言之,不報,已而渠卒不就。 豐州,唐置,治九原,故城在今鄂爾多斯右翼後旗,陵陽渠在故九原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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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朱泚為涇原節度使。夏四月,行軍別駕劉文喜據涇州作亂,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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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炎将城原州,命李懐光居前督作,朱泚、崔寧各將萬人翼其後。詔下,涇軍怒曰:「吾屬始居邠州,甫營耕桑,有地著之安,徙屯涇州,披荊榛,立軍府,坐席未煖,又投之塞外,吾屬何罪而至此乎?」又以懷光、嚴刻皆懼。別駕劉文喜因衆心不安,據涇州,不受詔,復求段秀實或朱泚為帥,詔以泚代懷光,文喜又不受詔,欲自邀旌節,四月,遂據涇州以叛,詔泚及懷光討之。泚等圍城久不㧞,朝臣上書請赦文喜,上曰:「微孽不除,何以令天下?」乃減御膳以給軍,城中將士當受春服者,賜予如故。已而禆將劉海賔斬文喜,獻其首,而原州竟不果城,自上即位,李正己內不自安,遣参佐入朝奏事,懼㑹涇州㨗,奏至,上使觀文喜之首而歸正己益。六月,築奉天城。
100
術士桑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數年,暫有離宮之厄。臣望奉天有天子氣,宜髙大其城,以備非常」。上命京兆發丁數千,雜六軍之士築奉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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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紇頓莫賀登里之從父兄殺登里可汗而自立,遣使冊命之。初,回紇風土樸厚,君臣之等不甚異,故衆志專一,勁健無敵,及有功于唐,唐賜遺甚厚。登里可汗始自尊大,築宫殿以居,婦人有粉黛文繡之飾,中國為之虛耗,而本俗亦壞,及代宗崩,九姓注見前。胡附回紇者,說登里以中國富饒,今乗䘮伐之,可有大利登里,從之,其相頓莫賀諫不聼,乗人心之不欲,南冦舉兵擊殺之而自立,遣人入見請冊命,詔京兆少尹源休相州臨漳人。冊頓莫賀為武義成功可汗。
102
遙尊帝母沈氏為皇太后。上母沈氏,吳興人,安、史之亂,䧟賊不知所在,代宗即位,遣使求之,不獲,及是,具冊遙上尊號,上奉冊欷歔,左右皆泣,于是中書舍人髙彥請分遣諸沈訪求太后,詔以睦王述帝之弟為奉迎使,諸沈四人為判官,分道求之,初,髙力士有養女嫠居東京,頗能言宮中事,或意其為沈太后,詣使者言狀,上喜,使宦官宮人驗視年狀,頗同,髙氏辭實非太后驗,視者疑之,彊迎入上陽宮,上發宫女齎御物往供奉,髙氏心動,乃自言是驗,視者走焉。入奏,上大喜,羣臣入賀,詔有司草儀奉迎,髙氏弟承悅恐獲罪,遽自言本末,上命力士●孫樊景超往覆視,景超謂曰:姑何自置身于俎上!因抗聲曰:有詔,太后詐偽。髙氏言曰:吾為人所彊,非已出也。以牛車載還其家。上恐後人不敢言,皆不之罪,曰:吾寧受百欺,庻幾得之」。然終上之世無開焉」。
103
殺忠州刺史劉晏。
104
荊南節度使廋準常州人希楊炎指,奏晏與朱泚書求營救,辭多怨望,炎證成之,上密遣中使先縊殺晏,然後下詔賜自盡,天下寃之初,安、史之亂,天下戶口什亡八九,所在宿重兵,其費不貲,皆倚辦于晏。晏有精力,多機智,變通有無,曲盡其妙,常以厚直募善走者,置逓相望,覘報四方物價,不數日皆達食貨,輕重之權,悉制在掌握,國家獲利,而天下無甚貴甚賤之憂,晏以為辦集衆務,在于得人,故必擇通敏精懌㢘勤之士而用之,常言士䧟賊賄,則淪棄于時,名重于利,故士多清修,吏雖潔廉,終無顯榮,利重于名,故吏多貪汚。其勾檢簿書,出約錢穀,事雖至細,必委之士類,吏惟書符牒,不得輕出一言,其屬官雖居數千里外,奉教令如在目前,無敢欺紿權貴,屬以親故,晏亦應之,俸給多少,遷次緩速,皆如其志,然無得親職事,晏又以為戶口滋多,賦税自廣,故其理財,常以養民為先,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具雨雪豐歉之狀以告,豐則貴糴,歉則賤糶,或以榖易雜貨供官用,而于豐處賣之,知院官始見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須如干蠲免,某月須如干救助,及期,晏不俟州縣申請,即奏行之,不待其困弊流殍,然後賑之也,由是戶口蕃息,始為轉運使,時天下見戶不過二百萬,其季年乃三百餘萬,非晏所統亦不増也。其初財賦嵗入,不過四百萬緡,季年乃千餘萬緡,晏専用𣙜鹽法充軍國之用,時自許鄭之西,皆食河東池鹽,度支主之,汴蔡之東,皆食海鹽,晏主之,晏以為官多則民擾,故但于出鹽之鄉,置官收鹽,轉鬻于商,人任其所之,其去鹽鄉逺者,轉官鹽于彼貯之,或商絶鹽貴,則滅價鬻之,謂之常平鹽,官獲其利而民不乏鹽,其始江淮鹽利不過四十萬緡,季年乃六百餘萬緡,由是國用充足而民不用弊。先是運關東榖入長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斛得八斗,至者,則為成勞,受優賞,晏以為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隨便宜造運船,敎漕卒,江船逹揚州汴船逹河隂,河船逹渭口渭口逹太倉,其間縁水置倉,轉相受給,自是每嵗轉榖或至百餘萬斛,無斗升沉覆者,船十艘為一綱,使軍將領之,十運無失,授優勞官于揚子,置埸造船艘,給千緡,或言用不及半,請損之,晏曰:不然,論大計者,不可惜小費,凡事必為永久之慮,今始置船埸,執事者多當先使之,私用無窘,則官物堅完矣,若遽與之屑屑校計,安能久行乎?異日必有減之者,減半以下猶可也,過此則不能運矣。後有司果減其半,及鹹通中,有司計□而給之,無復羡餘,船益脆薄,漕運遂廢。晏為人勤力,事無聞劇,必于一日中決之,後來言財用者皆莫能及。
105
秋八月,振武留後張光晟殺回紇使者九百餘人。代宗之世,九姓胡常冐回紇之名,雜居京師,殖貨縱暴。上即位,命回紇使者董突盡帥其徒歸國,輜重甚盛,至振武,留數月求資給踐禾稼,人甚苦之。留後張光晟欲殺回紇,未發,㑹九姓,胡怒,董突獻策光晟,請殺之,光晟奏于上,上不許。光晟乃使副將過其館門,故不為禮,董突執而鞭之。光晟勒兵掩擊,并羣胡盡殺之,獨留一胡使歸國,曰:「回紇謀襲據振武,故先事誅之」。回紇請復讐,上為之貶光晟為睦王傅,後上遣源休送董突等䘮還其國,回紇相頡子思迦立休等于帳前雪中,欲殺者數四,留五十日,可汗遣人謂之曰:「國人皆欲殺汝以償怨,我意不然,汝國已殺董突等,我又殺汝,如以血洗血,汚益甚耳。今吾以水洗血,不亦善乎!」竟不得見可汗而還。
106
冬十一月,詔日引朝集使二人,訪逺人疾苦,始定公主見舅姑禮。
107
先是,公主下嫁者,舅姑拜之,婦不答。及是,上命禮官定公主拜見舅姑之儀,舅姑坐受于中堂,諸父兄姊立受于東序,如家人禮,有縣主,將嫁㑹,上之從父妹,卒命罷之,有司奏供張已備,上曰:「爾愛其費,我愛其禮」。卒罷之。至徳以來,國家多事,公主、郡縣主多不以時嫁,有華髪者,上悉嫁之,所齎之物,必經心目。
108
是歲,天下兵民之數。
109
稅戶三百八萬五千七十六。籍兵七十六萬八千餘人,稅錢三千八十九萬八千餘緡,穀二百一十五萬七千餘斛。
110
辛酉二年春正月,成徳節度使李寳臣卒,子惟岳自稱留後。至徳後,藩鎮叛服不常,今依唐書,其入叛臣逆臣傳卒及拒命而未歸誠者,卒皆書死,餘依綱目原文,仍書。李寳臣卒,孔目官胡震、家僮王他奴勸其子惟岳匿䘮,詐為寳臣,表請繼襲,不許,乃發䘮,自稱留後,使將佐共奏求旌節,又不許。初,寳臣與李正己、田承嗣、梁崇義相結,期以土地傳子孫,故承嗣之死,寳臣力為田悅請繼襲,至是,悅亦屢為惟岳請,上卒不許,或曰:不與必為亂。上曰:賊本無資以為亂,皆藉我土地,假我位號以聚其衆耳。曏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亂日益滋,是爵命不足以已亂,而適足以長亂也。竟不許。田悅乃與正己各遣使詣惟岳,潛謀勒兵拒命。魏博節度副使田庭玠謂悅曰:爾藉伯父遺業,但謹事朝廷,坐享富貴,奈何無故為叛臣兵興以來逆亂者,誰能保其家乎?必欲行爾之志,可先殺我,無使我見田氏之族滅也。因稱病臥家。悅往謝之,閉門不納,竟以憂卒。成徳判官邵真泣諫惟岳曰:先相公受國厚恩,大夫遽欲負之,此甚不可。若執青魏使者送京師而討之,則節鉞庶可得矣。惟岳然之,使作奏胡震與將吏不可,惟岳又從之,後竟殺真。定州刺史谷從政,惟岳舅也,切諫不納,乃稱疾杜門,飲藥而卒。且死,曰:吾不憚死,哀張氏今族滅矣」。 田庭玠,承嗣從父子,哀張氏,李寳臣,本姓張氏,故云
111
以楊炎盧把字子良,奕之子同平章事把貎醜色如藍,有口辨,上悅之。郭子儀毎見賔客,姬妾不離側,杞嘗往問疾,子儀悉屏侍妾。或問其故,子儀曰:「杞貌陋而心險,婦人見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無類矣」。楊炎既殺劉晏,朝野側目,李正己累表請晏罪,炎懼,遣心腹分詣諸道,宻諭以晏昔嘗請立獨孤后,上自殺之,上聞而惡之,由是有誅炎之志,擢把為相,不專任炎矣。炎素輕把無學,多託疾不與㑹食,把亦恨之,把隂狡欲,起勢立威,小不附者,必欲寘之死地,引裴延齡河東人為集賢直學士,親任之。
112
發京西兵戍闗東。
113
發京西防秋兵萬二千戍闗東,上御望春樓宴勞之,神䇿將士獨不飲,上使詰之,其将楊惠元平州人對曰:「臣等發奉天,軍帥張巨濟戒之曰:此行大建功名,凱旋之日,相與為歡,茍未㨗,勿飲酒,故不敢奉詔」。及行,有司,縁道設酒食,獨惠元所部缾罌不發,上深歎美,賜書勞之。
114
夏五月,増商税為什一。
115
以軍興故也。
116
田悅舉兵冦邢、洺。
117
先是,李正己發兵萬人屯曹州,田悅亦完聚,與梁崇義、李惟岳相應,河南士民騷然驚駭。詔以永平節度使李勉為都統備之。至是,悅與正己、惟岳定計,連兵拒命。悅欲阻山為境,曰:「邢、磁如兩眼,在吾腹中,不可不取」。乃遣兵馬使康愔將兵八千人圍邢州,自將兵數萬圍臨洺。隋縣今為鎮,在廣平府永年縣,西有關。邢州刺史李共、臨洺将張伾堅壁拒守。悅召承嗣舊将邢曹俊問計,曹俊曰:「兵法,十圍五攻,尚書以逆犯順,勢更不侔。今頓兵堅城之下,糧竭卒盡,自亡之道也。不若置萬兵于崞口以遏西師,則河北二十四州皆為尚書有矣」。悅不能用。 、崞口,注見前。
118
六月,梁崇義拒命,詔淮寧大歴末,改淮西軍為淮寧。節度使李希烈督諸道兵討之。
119
先是,詔加梁崇義同平章事。崇義雖與李正己等連結,而兵勢寡弱,禮數最恭,上欲以恩信安之,詔加同平章事,賜鐡券。遣御史張著賫手詔徵之。及是,著至襄陽,崇義懼,陳兵而見,不受詔,上命李希烈督諸道兵討之,楊炎諫曰:「希烈狠戾,無親無功,猶屈彊不法,使平崇義,何以制之?」上不聴。荊南牙將呉少誠幽州潞人以取崇義之䇿干希烈,希烈以為前鋒以張萬福魏州元城人為濠州,隋置,今江南鳳陽府是。刺史時,內自關中,西暨蜀、漢,南盡江、淮、閩、越,北至太原,所在出兵,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橋,一名符離橋,亦名永濟橋,在鳯陽府宿州北,跨汴水渦口,渦水入淮之口,在鳯陽府懷逺縣東北,渦水注見前。梁崇義阻兵襄陽,運路皆絶,人心震恐,江、淮進奉船千餘艘,泊渦口不敢進。上以張萬福為濠州刺史。萬福既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船,淄青將士停岸,睥聣不敢動。尚父太尉中書令汾陽王郭子儀卒,諡曰忠武。子儀為上將,擁強兵,程元振、魚朝恩讒謗百端,詔書一紙徴之,無不即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于人若干年矣。李靈曜據汴州,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子儀物不敢近,遣兵衛送出境,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壻皆為顯官,諸孫數十人每問安不能盡辨,頷之而已。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殆三十年,功蓋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衆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其将佐為名臣者甚衆。
120
秋七月,北庭、安西遣使詣闕,詔賜李元忠,本姓曹名令忠,至是賜姓名。爵寜塞郡王郭昕、子儀弟子。武威郡王。贈袁光庭工部尚書。
121
北庭、安西自吐蕃䧟河隴,隔絶不通,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四鎮留後郭昕,帥將士閉境拒守,數遣使奉表,皆不逹,聲問絶者十餘年,至是,遣使間道自回紇中來,上嘉之,皆賜爵郡王。光庭,天寳末為伊州注見前。刺史吐蕃攻之,累年不下,糧竭兵盡,自焚死。昕使至,朝廷始知之,故贈官。
122
楊炎罷,以張鎰、字季權,崑山人。同平章事李希烈以久雨未進軍,上怪之。盧把密言于上曰:「希烈遷延,以楊炎故也。陛下何愛炎一日之名而墮大功,不若暫免炎相以悅之。事平復用,無傷也」。上以為然,乃罷炎。
123
詔馬燧、李抱真、李晟討田悅,戰于臨洺,大破之。田悅攻臨洺,累月不㧞,城中食且盡,張伾飾其愛女,使出拜將士曰:「諸軍守戰甚苦,伾家無他物,請鬻此女,為將士一日之費」。衆皆哭曰:「願盡死力」,不敢言賞。李抱真告急于朝,詔馬燧及神䇿兵馬使李晟将兵討悦。又詔朱滔討惟岳,燧等軍未出險,先遣使持書諭悅,為好語,悅謂燧畏之,不設備。燧等進軍至臨洺,悅悉衆力戰,悅兵大敗,斬首萬餘級,悅夜遁,邢州圍亦解。
124
李正己死,子納自領軍務與李惟岳遣兵救田悅。正己既死,子納擅領軍務。田悅求救于納及惟岳納及惟岳皆遣兵救之。悅收合散卒,得二萬餘人,軍于洹水,注見前。淄青軍其東,成徳軍其西,首尾相應。馬燧帥諸軍進屯鄴。詔河陽節度使李芃字茂,初趙州人。将兵會之。李納始奏請襲位,上不許。
125
八月,李希烈與梁崇義戰,大破之,崇義死,傳首京師。九月,以張孝忠為成徳軍節度使。
126
初,李寳臣奏以張孝忠為易州注見前刺史孝忠歸朝後,以兵屬寳臣,寳臣奏為易州刺史,寳臣晩節,多忌刻,連殺大將,召孝忠,孝忠曰:諸将何罪,連頸受戮!孝忠懼死不敢徃,亦不敢叛,正如公不入朝意耳,遂得免。至是,朱滔将討李惟岳,慮孝忠為己患,遣判官蔡雄說孝忠曰:「惟岳乳臭兒,敢拒朝命,今田悅已破,襄陽已平,河南諸軍朝夕北向,恒魏之亡,可佇立而須也,使君誠能首舉易州,以歸朝廷,此轉禍為福之䇿也」。孝忠然之,遣使奉表詣闕,上悅,以孝忠為成徳節度使,孝忠、徳滔深相結。
127
加李希烈同平章事,以李承趙州髙邑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128
初,希烈請討梁崇義,上亟稱其忠,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言于上曰:「希烈必立㣲功,但恐立功之後,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為然。希烈既得襄陽,遂據之,上乃思承言,以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欲以禁兵送之,承請單騎赴鎮,至襄陽,希烈寘之外館,廹脇萬方,承不屈,希烈乃大掠而去,承治期年,軍府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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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殺左僕射楊炎。
130
初,蕭嵩家廟臨曲江,亦曰曲江池,在西安府咸寜縣東南。《寰宇記》:池為漢武帝所造,其水曲折,有似廣陵之江,故名長安志。唐秀士每年登科,賜宴于此。元宗以娯遊之地,非神靈所宅,命徙之。楊炎為相,立廟復直其地。盧把因言嵩廟地有王氣,故元宗徙之。炎有異志,故取以建廟。遂貶崖州司馬,遣中使䕶送,縊殺之。
131
祫于太廟。
132
先是,太祖既正東向之位,獻、懿二祖皆藏西夾室,不饗,至是,復奉獻祖東向而饗之其後鴻臚卿王權請遷二祖毎禘祫正大祖東向之位,從之
133
劉洽滑州匡城人,後賜名元佐唐朝臣等大破青魏兵于徐州。先是,徐州刺史李洧以州降,洧,正己從父兄也,舉州歸國,遣廵官崔程奉表詣闕,乞領徐海沂觀察使,程先白張鎰,盧祀怒,不從其請,以洧為招諭使于是李納遣其將王温㑹魏博兵共攻徐州,洧遣牙官王智興匡諫,溫人詣闕告急,智興善走,不五日而至。詔朔方大將唐朝臣將兵五千人與宣武,二年,改汴宋軍名宣武節度使劉洽、神䇿兵馬使曲環、滑州刺史李澄遼東襄平人共救之,時朔方軍資裝不至,旗服弊惡,宣武人嗤之曰:「乞子能破賊乎?」朝臣以其言激怒士卒,且曰:「都統有令先破賊者,營中物悉與之」。士皆爭奮青,魏兵大潰,洽等乗之,斬首八千級,溺死過半,朔方軍士盡得其輜重旗服鮮華,乃謂宣武人曰:「乞子之功,孰與宋多?」乗勝逐北至徐州城下,青魏軍解圍走,江淮漕運始通。已而劉洽攻李納于濮州,克其外城,納于城上涕泣求自新,李勉亦遣人說之,納遣判官房說入見,㑹中使宋鳯朝,稱納勢窮䠞不可捨,上乃囚說等,納遂復與田悦等合,朝廷以納勢未衰,始以李洧兼徐、海、沂觀察使,而海、沂已為納所據,洧竟無所得。
134
壬戌三年春正月,馬燧等大破田悅等于洹水博洺州,降馬燧等屯于漳濵田,悅築月城以守長橋在漳水上,燧以鐵鎖連車數百乗,實以土囊塞其下流,涉淺而渡,進屯倉口即黎陽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乃為三橋逾洹水,曰:「往挑戰」,悦不出。燧令諸軍夜半起食,濳師趨魏州,令之曰:「賊至則止為陳留」。百騎擊鼔,鳴角于營中,畢發而止,伺悅軍畢渡,則焚其橋,軍行十里所,悅聞之,帥淄青、成徳歩騎四萬踰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鼔譟而進,燧先除其前,草莽百步,為戰塲,結陣以待之,悅軍至,火止氣衰,燧縱兵擊之,悅兵大敗,追奔至三橋,橋已焚,赴水溺死不可勝計,斬首二萬級,悦收餘兵走魏州,于是李再春以博州降,田昂悦從兄以洺州降,悦士卒不滿數千,乃持佩刀立府門,召軍民流涕告之,欲自殺,將士爭前抱持之,悦乃與諸将㫁髮為誓,悉出府庫及歛富家,得百餘萬以賞士卒,召邢曹俊,使整部伍,繕守備,軍勢復振。時李納為河南軍所逼,徵兵于魏,悅遣符璘将三百騎送之,璘父令竒謂璘曰:「吾老矣,歴觀、安、史軰叛亂者,今皆安在?田氏其能久乎!汝因此棄逆從順,是汝揚父名于後世也!」齧臂而別。璘與其副李瑶遂降于馬燧,悅收族其家,令奇嫚罵而死。悅之奔還魏州也,夜,至南郭,大将李長春閉關不納,以俟官軍久□,天且明,長春乃開門,悅入殺長春,嬰城拒守。馬燧與李抱真不協,領兵匃餘,始至城下,攻之,不克。 符令竒,臨沂人。璘字元毫。李瑶,長春之子。
135
朱滔、張孝忠與李惟岳戰,大敗之,趙州降。成徳兵馬使王武俊殺惟岳,傳首京師。
136
朱滔、張孝忠攻㧞東鹿,本鹿城縣,唐更名,今屬保定府。李惟岳發兵圍之。滔、孝忠與戰城下,惟岳大敗,燒營而遁。先是,王武俊為左右所搆,惟岳疑之,束鹿之戰,使為前鋒。武俊自念今破朱滔,則惟岳軍勢大振,歸必殺已,故戰不甚力而敗。惟岳將康日知靈州人以趙州歸國,惟岳益疑武俊,或曰:「武俊勇冠三軍,今危難之際,復加猜阻,欲使誰郤敵乎!」惟岳以為然,乃使歩軍衛常寧與武俊擊趙州,又使武俊子士真将兵宿府中。武俊既出,謂衛常寧曰:「今幸出虎口,當北歸」。張尚書常寧曰:「大夫暗弱,終為朱滔所滅。且天子有詔誅之,中丞為衆所服,倒戈以取之,轉禍為福,如反掌耳」。武俊以為然,遂引兵還襲惟岳,士真納之。武俊令曰:「大夫叛逆,将士歸順,敢拒者族!」衆莫敢動,遂執惟岳,殺之,傳首京師。自李寳臣據成徳,凡二世,十九年而滅。
137
復𣙜天下酒。
138
惟西京不𣙜。
139
二月,以張孝忠為易定、滄州節度使,尋名其軍曰義武王武俊為恒冀團練使,康日知為深趙團練使,以徳、棣𨽻幽州。時河北畧定,惟魏州未下,李納勢日蹙,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以孝忠為易定、滄州節度使,武俊日知為恒、冀、深、趙團練使,以徳、棣二州𨽻朱滔,令還鎮。滔固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武俊自以不得為節度使,又失定,趙不悅。復有詔令武俊以糧三千石給朱滔,馬五百匹給馬燧。武俊以為魏博既下,朝廷必取恒、冀,故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詔。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說朱滔,侑曰: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藩鎮承襲,魏亡則燕、趙為之次矣。若司徒矜魏博而救之,非特得存亡繼絶之義,亦子孫萬世之利也。滔大喜,既遣侑歸報,又遣王郅說王武俊,郅曰:大夫出萬死,計誅逆首。康日知豈得與大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褒賞畧同,誰不憤絶!今聞詔文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先欲貧弱軍府,俟平魏之日,使馬僕射朱司徒共相滅耳,朱司徒亦不敢自保,使郅等効愚計,欲與大夫共救田尚書,而以深州與大夫、三鎮連衡,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他日永無患矣。武俊亦喜許諾,相與刻日舉兵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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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朱滔、王武俊反,發兵救田悅,冦趙州,詔李懷光討之。
141
上遣中使發盧龍恒,冀易定兵討田悦,王武俊執使者送朱滔,滔言于衆曰:將士有功者,吾奏求官勲皆不遂,今欲與諸君共擊馬燧以取溫飽,何如皆不應?三問,乃曰:幽州之人自安、史之反,從而南者無一人得還,今其遺人痛入骨髓,況太尉司徒皆受國寵榮,將士亦各䝉官勲,誠且願保目前,不敢復有僥冀」。滔黙然而罷,乃誅大將數十人,厚撫循其士卒。康日知聞其謀,以告馬燧,燧以聞,上以力未能制,賜滔爵通義郡王,冀以安之,而滔反謀益甚,分兵營趙州以逼康曰。知武俊亦遣其子士真圍趙州,涿州刺史劉怦以書諫滔曰:司徒但以忠順自持,則事無不濟。務大樂戰,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也。惟司徒圖之,無貽後悔,不聴滔恐張孝忠為後患,遣蔡雄往說之。孝忠曰:昔司徒遣人語孝宗曰:惟岳負恩為逆,孝忠歸國,即為忠臣,孝忠性直,用司徒之教,今既為忠臣矣,不復助逆也。且武俊最喜飜覆司徒,勿忘鄙言,雄復以巧辭說之,孝忠怒,欲執送京師,雄懼,逃歸,滔乃使劉怦將兵屯要害以備之,孝忠完城礪兵,獨居疆冦之間,莫之能屈,平劉怦,昌 人。滔將步騎二萬五千發深州,至束鹿,詰旦將行,士卒忽大亂,諠譟曰:天子令司徒歸幽州,柰何違勅南救田恱?」滔大懼。蔡雄等謂士卒曰:「司徒血戰以取深州,冀得其絲纊以寛汝曹賦,率不意國家無信,今兹南行,乃為汝曹,非自為也」。衆曰:「雖知如此,終不如且奉詔歸鎮」。雄曰:「然則汝曹各歸部伍,休息數日,相與歸鎮耳」。衆然後定。滔即引軍還深州,宻訪首謀者,得二百餘人,悉斬之,餘衆股栗,乃復舉兵而南,衆莫敢前,郤進取寧晉,本癭陶縣,唐更名,今屬趙州。武俊將步騎萬五千取元氏,注見前。。遂與滔救魏州。詔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將步騎萬五千人東討悅,且拒滔等。已而懷光與滔等戰于惬山,在大名府大名縣北,古河堰也。敗績。朱滔、王武俊軍至魏州,營于惬山,李懷光軍亦至,馬燧等盛軍容迎之,滔以為襲已遽出,陳懐光擊之,滔軍崩沮,士卒爭取寳貨,武俊引騎橫衝之,懷光擊之為二滔引兵繼之,官軍大敗,溺死者不可勝數。滔復堰水絶官軍歸路,燧懼,遣使卑辭謝滔求歸,武俊以為不可計,滔不從。燧與諸軍涉水而西,保魏縣,武俊由是恨滔。 魏縣,漢置,舊屬大名府,今省。
142
括富商錢。
143
時兩河用兵,月費百餘萬緡,府庫不支數月,太常博士韋都賔、陳京叔明五世孫建議,請括富商錢出萬緡者,借其餘以供兵,上從之,判度支杜佑大索長安中商賈所有貨,意其不實,輙加搒捶,人不勝苦,有縊死者,長安囂然如被冦盜,計所得纔八十餘萬緡,又括僦櫃質錢,凡蓄積錢帛粟麥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百姓為之罷市,相率遮宰相馬,自訴以千萬數,盧杞始慰諭之,勢不可遏,疾驅得免,計并借商所得纔二百萬緡,人已竭矣。淮南節度使陳少遊奏水道税錢毎千増二百,詔他道皆増税錢視此,又詔鹽毎斗價皆増百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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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州刺史田昻入朝。
145
李抱真、馬燧數以事相恨望,怨隙遂深,不復相見。由是諸軍逗撓,久無成功,上遣中使和解之。及王武俊逼趙州,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州,燧大怒,欲引兵歸。李晟說燧曰:「李尚書以邢、趙連壤,分兵守之,誠未有害。今公遽自引去,衆謂公何?」燧悅,乃單騎造抱真壘,相與釋憾結歡。會田昂請入朝,燧奏以洺州𨽻抱真,李晟軍先𨽻抱真,又請兼𨽻燧,以示協和。
146
召朱泚入朝,以張鎰兼鳯翔節度使。朱滔遣人以蠟書遺朱泚,欲與同反,馬燧獲之,并使者送長安,泚不之知。上驛召泚至示之,泚頓首請罪,上曰:「相去千里,初不同謀,非卿之罪也」。因留之長安,賜賚甚厚,以安其意。上以幽州兵在鳯翔,思得重臣代之。盧杞忌張鎰忠直,為上所重,欲出之,乃對曰:「鳯翔將校皆髙班,非宰相無以鎮撫,臣請自行」。上俛首未言,杞遽曰:「陛下必以臣貎寢,不為三軍所伏,固惟陛下神算」。上乃顧鎰曰:「無以易卿」。鎰知為把所排而無辭以免,因再拜受命。杞又以李揆有才望,惡之,奏使吐蕃。上曰:「無乃太老」。把曰:使遠夷非諳練故事者不可」。揆乃行,至吐蕃,酋長曰:「聞唐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恐留之,紿曰:「彼李揆,安肯來耶?」遂還,道卒。上初即位,崔祐甫為相,務崇寛大,當時以為有「貞觀之□。及杞為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離間羣臣,始勸上以嚴刻御下,中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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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以曹王臯為江西節度使。臯至洪州,隋置,今江西南昌府是。悉集將佐,簡閲其才,得牙將伊慎寡悔,兖州人。王鍔昆吾,太原人。等擢為大將,引許孟容字公郢,長安人。至幕府,慎嘗從李希烈,希烈愛其才,欲留之,慎逃歸。希烈聞臯用慎,恐為己患,遺慎七屬甲,詐為復書,墜之境上。上聞之,遣中使即軍中斬慎。會江賊入冦臯,遣慎擊賊自贖,慎擊破之,由是得免。
148
以關播同平章事。
149
盧把知上必更立相,恐其分已權,薦播儒厚,可鎮風俗,遂以為相,政事皆決于杞,播但斂袵無所可否。上嘗從容與宰相論事,播欲有所言,杞目之而止出,謂之曰:以足下。端慤少言,故相引至此。曏者奈何發口欲言邪!」播自是不敢復言。
150
十一月,朱滔、田悅、王武俊、李納皆自稱王、田、悅徳,朱滔與王武俊議奉滔為主臣,事之,滔不可。幽州判官李子千等共議,請與鄆州為四國俱稱王而不改年號,不然,則用兵無名,將吏無所依歸,滔等皆以為然,乃自稱冀王為盟主,悅稱魏王,武俊稱趙王,納稱齊王,築壇告天而受之,各置百官,皆倣天朝而易其名初,武俊誅李惟岳,遣判官孟華入見,上問以河朔利害,華性忠直有才畧,應對慷慨,上悅,以為恒冀團練副使,會武俊有異謀,上遣華歸諭㫖,華至,武俊已出師,華諫曰:聖意于大夫甚厚,何遽自同于逆亂?異曰:無成悔之何及?」武俊奪其職。及是,武俊以華為司禮尚書,華不受,嘔血而死。武俊又以衛常寧為內史監。常寧謀殺武俊,武俊殺之」。 孟華,史不詳何所人。
151
十二月,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詔以李希烈兼平盧節度使討李納。希烈帥所部徙鎮許州,遣所親詣納與謀共襲汴州,遣使告李勉,假道之官,勉治橋具饌以待之,而嚴為之備,希烈竟不至。又密與朱滔等交通,納亦數遣遊兵度汴迎希烈,由是東南轉輸者皆不敢由。汴渠自蔡水,即沙水自中牟首受汴,逕祥符、尉氏至陳州府,南合于潁,謂之小黃河,亦曰惠民河。而上滔等與官軍相拒累月,官軍有度支饋糧,諸道益兵,而幽、趙孤軍深入,専仰給于田悅,聞李希烈軍勢盛,頗相怨望,乃相與謀,遣使詣許州,勸希烈稱帝,希烈由是自稱天下都元帥。
152
癸亥,四年春正月,李希烈䧟汝州,詔遣顔真卿宣慰之,李希烈遣其將李克誠襲䧟汝州,執別駕李元平。元平本湖南牙將,薄有才藝,性疎傲,敢大言,好論兵,關播竒之,薦于上,以為將相之器以汝州近,許擢元平為別駕、知州事。元平至,即募工徒治城,希烈隂使壯士數百人往應募,繼遣李克誠將數百騎突至城下,應募者應之于內縳,元平馳去。元平為人𦕈小無鬚,見希烈恐懼,便液汚地,希烈罵之曰:盲宰相以汝當我,何相輕也!遣別將取尉氏,漢縣,今屬開封府。圍鄭州,東都震駭。初,盧把惡太子太師顔真卿欲出之,真卿謂曰:先中丞傳首至平原,盧奕死,東都事具前。真卿以舌䑛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把瞿然起拜,而恨之益深。至是,上問計于把把,對曰:「誠得儒雅重臣,為陳禍福,可不勞軍旅而服。顔真卿三朝舊臣,忠直剛決,名重海內,人所信服,真其人也。上以為然,遣真卿宣慰希烈詔下,舉朝失色。真卿乗驛至東都,留守鄭叔則曰:往必不免,宜少留,須後命。真卿曰:君命也,將焉避之?遂行。李勉表言失一元老,為國家羞。又使人邀之于道,不及。真卿與其子書,但敕以奉家廟,撫諸孤而已。至許,欲宣詔㫖,希烈使其養子千餘,環繞嫚罵,㧞刄擬之,真卿色不變。希烈麾衆令退館而禮之,欲遣還㑹李元平在座,真卿責之,元平慙,以宻啓白希烈,遂留不遣。朱滔等各遣使詣希烈勸進,希烈召真卿示之曰:四王見推,不謀而同,豈吾獨為朝廷所忌,無所自容邪!真卿曰:此乃四凶,何謂四王!相公不自保功業,為唐忠臣,乃與亂臣賊子相從,求與之同覆滅邪!希烈不悅。他日,又與四使同宴,四使曰:都統将稱大號而太師適至,是天以宰相賜都統也。真卿叱之曰:汝知有罵安祿山而死者,顔杲卿乎,乃吾兄也!吾年八十,知守節而死耳,豈受汝曹誘脇乎!希烈掘坎于庭,云欲阬之。真卿怡然見希烈曰:死生已定,何必多端,亟以一劒相與,豈不快公心事邪!」希烈乃謝之。是月以哥舒曜為東都、汝州節度使,討李希烈,擊破之,遂克汝州。子哥舒曜翰之。
153
三月,曹王臯敗李希烈兵,斬其將㧞黃。隋置,今湖北黄州府是。注見前。州。
154
時希烈兵栅蔡山在黄州府黃梅縣南,險不可攻,臯聲言西取蘄州,引舟師泝江而上,希烈之將引兵隨戰,臯乃復放舟順流而下,急攻蔡山,㧞之,遂進㧞蘄州,表伊慎為刺史。
155
李希烈引兵歸蔡州,即汝南郡注見前。希烈遣其都虞候周曽等將兵三萬攻哥舒曜,曽等宻謀還軍襲希烈,奉顔真卿為節度使,希烈知之,襲曽等殺之。其黨冦鄭州者,聞之亦逃歸,希烈乃上表歸咎于周,曽等引兵還蔡州,外示從順,實待朱滔等之援也。希烈置顔真卿于龍興寺,會荆南節度使張伯儀與希烈兵戰于安州,大敗,亡其所持節。希烈使人以示真卿,真卿號慟投地,絶而復蘇,自是不復言。
156
夏四月,以白志貞為京城召募使。志貞請諸嘗為節度、觀察、都團練使者,不問存没,並勒其子弟帥奴馬自備,資裴從軍,授以五品官,貧者苦之,人心始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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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圍清苑,後魏縣,今為直𨽻保定府治。朱滔救之,晟軍大敗。先是,李晟請以所將兵與張孝忠共圖范陽,上許之。晟趨趙州,王士真解圍走,遂北畧恒州。及是,晟謀取涿、莫二州,以絶幽、魏往來之路,圍清苑累月不下,朱滔自將救之,晟軍大敗。㑹晟病甚,還保定州,王武俊以滔未還魏橋,遣宋端趣之,言頗不遜,滔怒曰:滔以救魏,博之故叛,若棄兄如脫屣,二兄必相疑,惟二兄所為。武俊遣使者謝之,然以是益恨滔。李抱真因使參謀賈林詣武俊,詐降說之,林見武俊曰:吾來傳詔,非降也。武俊色動林曰:天子知大夫登壇建國,撫膺顧左右曰:我本忠義,天子不省,故至是諸将亦數表大夫,至誠天子語使者曰:朕前誤無及矣,朋友失意尚可謝,況朕為四海主乎?武俊曰:僕,胡人也,為将尚知愛百姓,况天子豈専以殺人為事乎!僕不憚歸國,但已與諸鎮結盟,不欲使曲在已。天子誠能下詔赦諸鎮之罪,僕當首唱從化,有不從者,請奉辭伐之。如此則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同列,不過五旬,河朔定矣。武俊乃使林還報抱真,隂相約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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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行稅間架除陌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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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河東澤潞、河陽、朔方四軍屯魏縣,神䇿、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荊南、江泗、沔鄂、湖南、黔中,劒南嶺南諸軍,環淮寧之境,皆仰給度支月費錢百三十餘萬緡,常賦不能供,判度支趙贊乃奏行二法,所謂稅間架者,每屋兩架為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敢匿一間,杖六十,賞告者錢五十緡。所謂除陌錢者,公私給與及賣買,每緡官留五十錢給他物及相貿易者,約錢為率,敢隠錢百者杖六十,罰錢二千,賞告者錢十緡,賞錢皆出坐者,于是愁怨之聲,盈于逺近,秋八月,李希烈㓂㐮城,詔發涇原等道兵救之。初,上在東宮,聞監察御史陸贄敬輿,蘇州嘉興人名即位,召為翰林學士,數問以得失,時兩河用兵久不決,賦役日滋,贄以兵窮民困,恐生內變,乃上奏論之畧曰:克敵之要,在乎將得其人,馭將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將非其人者,兵雖衆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将雖材不為用,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翫冦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災,今兩河、淮西為叛亂者,獨四五兇人而已,尚恐其中或有詿誤失圖,勢不得止者,況其餘衆,蓋並脇從,茍知全生,豈願為惡?又曰:人者邦之本,財者人之心,心傷則其本傷,本傷則枝榦顛瘁矣。是以兵貴拙速,不尚巧遲,若不靖于本而務救于末,則救之所為,乃禍之所起也。又論闗中形勢,以為王者蓄威以昭徳,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太宗列置府兵,分𨽻禁衛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闗中者殆五百馬,舉天下不敵闗中,則居重馭輕之意明矣。承平漸久,武備寖㣲,故祿山竊倒持之柄,一舉滔天乾元之後,繼有外虞悉師東討,故吐蕃乘虚深入,先帝避之東遊,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追想及此,豈不寒心?今朔方太原之衆,逺在山東,神策六軍之兵,繼出闗外,倘有賊臣䧟㓂,黠虜覷邉,未審陛下何以禦之?立國之安危在勢,任事之濟否在人,勢茍安則異類同心,勢茍危則舟中敵國,陛下豈可不追覽往事,惟新令圖修偏廢之柄,以靖人復倒持之權以固國乎?今□輔之間,徵發已甚,宫苑之內,備衛不全,萬一將帥之中,又如朱滔、希烈,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未審陛下復何以備之?臣願追還神䇿六軍節將子弟,明敕涇、隴、邠寧更不徵發,仍罷間架等税,冀已輸者弭怨,見處者獲寜,則人心不搖,而邦本固矣。上不能用。冬十月,涇原兵過京師作亂,上如奉天,朱泚反,據長安,上發涇原等道兵救㐮城,十月,節度使姚令言河中人將兵五千至京城,軍士冒雨寒甚,多擕子弟而來,冀得厚賜遺其家,既至,一無所賜,發至滻水,詔京兆尹王翃守宏肱,并州晉陽人犒師惟糲食菜餤,衆怒,蹴而覆之曰:吾輩將死于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刄邪!聞瓊林、大盈二庫,金帛盈溢,不如相與取之。乃擐甲張旗皷譟,還趣京城。上遽命賜帛,人一匹,衆益怒,射中使殺之,遂入城,百姓駭走,賊大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僦質矣,不税汝間架陌錢矣!」初,白志貞募禁兵東征,死亡者皆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㕓為販鬻。至是,上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乃與太子、諸王、公主自苑北門出,王貴妃以傳國寳繋衣中,宦官竇文㻛、霍仙鳴帥宦官左右僅百人,以從,後宮、諸王、公主不及從者什七八。翰林學士姜公輔愛州,日南人叩馬言曰:「朱泚嘗為涇帥,廢處京師,心常怏怏。今亂兵若奉以為主,則難制矣,請召使從行」。上曰:「無及矣」。遂行。賊登含元殿讙譟,爭入府庫運金帛,姚令言曰:「今衆無主,不能持久,朱太尉閒居私第,請相與奉之」。衆許諾,乃遣騎迎朱泚入宫,居白華殿,自稱權知六軍。百官出見泚,或勸迎乗輿,泚不悅。源休以使回紇還,事具前。嘗薄怨朝廷,休有口辯,盧把恐其見上得幸,乗其未還,先除光禄卿,故怨。入見泚,為陳成敗,引符命,勸之僭逆,羣臣不知乗輿所之盧把、白志貞、王翃、陸贄等追及于咸陽,上思桑道茂之言道茂請城奉天見前。乃幸奉天,金吾大將軍渾瑊繼至,瑊素有威望,衆心恃之稍安。檢校司空李忠臣、太僕卿張光晟皆欝欝不得志,至是,與工部侍郎蔣鎮皆為泚用,泚以司農卿叚秀實久失兵柄,意其必怏怏,遣騎召之,不納,騎士踰垣入刼之,秀實乃謂子弟曰:吾當以死狥社稷耳!乃往見泚,說之曰:「犒賜不豐,有司之過也,天子安得知之!公宜以此開諭將士,示以禍福,奉迎乗輿,此莫大之功也」。泚不悅。上徴近道兵入援,有上言朱泚為亂兵所立,且來攻城,宜早修守備。盧把切齒言曰:朱泚忠貞,羣臣莫及,柰何言其從亂,傷大臣心!臣請以百口保其不反。上亦以為然。又聞羣臣勸泚奉迎,乃詔諸道援兵至者皆營于三十里外。姜公輔諫曰:「今宿衛軍寡,有備無患,若泚奉迎,何憚兵多!上乃悉召援兵入城,盧把白志貞請擇大臣入城宣慰,金吾將軍吳溆獨請行,退而告人曰:食其祿而違其難,何以為臣!吾非不知,往必死,但舉朝無蹈難之臣,使聖情慊慊耳」。遂奉詔詣泚,泚殺之。 ,吳溆湊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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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農卿叚秀實謀誅朱泚,不克,死之。秀實與將軍劉海賔、涇原將吏何明禮、岐靈岳謀誅朱泚,迎乗輿未發,泚遣韓旻將鋭兵三千,聲言迎駕,實襲奉天,秀實謂靈岳曰:事急矣!使靈岳詐為姚令言符令,旻且還,竊其印未至,秀實倒用司農印印符追之,旻得符而還,秀實謂同謀曰:旻還,吾屬無類矣,我當直搏泚殺之,不克則死,終不能為之臣也。使海賓明禮隂結死士為應」。旻至,泚令言大驚,靈岳獨承其罪而死。泚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實等議稱帝事,秀實勃然起,奪休象笏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叚,豈從汝反邪!因以笏撃泚,中其額,泚血灑地,海賔不敢進而逸忠臣前助泚,泚得脫走。秀實知事不成,謂泚黨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殺我!」衆爭前殺之,海賓捕得,見殺。明禮從泚攻奉天,復謀殺泚,亦死。上聞秀實之死,恨委用不至,涕泗久之。鳳翔將李楚琳殺節度使張鎰,降于朱泚。鎰性懦緩,好修餙邉幅,不習軍事,聞上在奉天,欲迎大駕,具服用貨財,獻于行在營將李楚琳,嘗事朱泚,為泚所厚,行軍司馬齊映瀛州高陽人。齊抗澣之孫。言于鑑曰:「不去楚琳,必為亂首」。鎰命楚琳出屯隴州,楚琳夜與其黨作亂,殺鎰,自為節度使,降于朱泚。上始以奉天迫隘,欲幸鳯翔,戶部尚書蕭復曰:「鳳翔將卒皆朱泚故部曲,其中必有與之同惡者。臣尚憂張鎰不能久,豈得以鑾輿蹈不測之淵乎!」上曰:「吾行計已決,試為卿留一日」。明日,聞亂,乃止。齊映、齊抗皆詣奉天,以映為御史中丞,抗為侍御史。孫蕭復,字履初,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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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泚僭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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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泚自稱大秦皇帝,改元應天。以姚令言、李忠臣為侍中,源休同平章事,蔣鎮、樊系、張光晟等拜官有差。立弟滔為皇太弟。泚尋改國號曰漢。源休勸泚誅,剪宗室以絶人望,殺凡七十七人,系為泚撰册文,既成,仰藥而死。大理卿蔣沇詣行在為賊所得,逼以官流、絶食稱病,潛竄得免之。蔣沇,欽緒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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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烈䧟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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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曜食盡,奔洛陽,希烈遂䧟㐮城,以馮河清京兆人為涇原節度使。姚令言之東出也,以馮河清為判官,姚況知州事。河清況聞上幸奉天,集將士大哭,激以忠義,發甲兵輸行在,城中得之,士氣大振。詔以河清為節度使,況為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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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左僕射崔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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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奉天數日,崔寧始至,上喜甚,撫勞有加,寧退,謂所親曰:「主上聰明英武,從善如流,但為盧把所惑,以至于此!」因澘然出涕,把聞之,與王雄謀䧟之,㑹泚下詔,以寧為中書令,翃詐為寧遺泚書獻之,杞譖寧與泚結盟,約為內應,故獨後至,上遣中使縊殺之,中外皆稱其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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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光帥衆赴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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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遣中使告難于魏縣,行營諸將相與慟哭,懷光遂赴長安,馬燧、李芃引兵歸鎮,李抱真退屯臨洺。朱泚犯奉天。詔韓遊瓌靈武人渾瑊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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泚自将逼奉天,軍勢甚盛。邠寧留後韓遊瓌奉詔將兵拒泚,遇于醴泉。遊瓌謂監軍翟文秀曰:「當急趣奉天,以衛天子」。遂引兵還,泚亦隨至。渾瑊與遊瓌血戰竟日,賊乃退。上與陸贄語,及亂故,深自克責。贄曰:「致今日之患,皆羣臣之罪也」。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贄退,上疏曰:「陛下志一區宇,四征不庭,兇渠稽誅,逆将繼亂,兵連禍結,行及三年,行者有鋒刃之憂,居者有誅求之困,非常之虞,億兆同慮,唯陛下穆然凝邃,獨不得聞,至使充卒鼓行,白晝犯闕,陛下有股肱之臣,有耳目之任,有諌諍之列,有備禦之司,見危不能竭其誠,臨難不能效其死,所謂羣臣之罪,豈徒言歟?臣又聞之,天所視聴,皆因于人人,事理而天命降亂者,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命降康者,亦未之有也。自頃征伐頗繁,刑網稍宻,物力竭耗,人心驚疑,上自朝列,下達烝黎,日夕族黨,聚謀咸憂,必有變故,旋屬涇原叛卒,果如衆庶所虞,京師之人,動逾億計,固非為知冥術,皆聴古書,則明致冦之由,未必盡關天命。臣聞理或生亂,亂或資理,有以無難而失守,有以多難而興邦。今生亂失守之事,則既往不可復追矣,其資理興邦之業,在陛下克勵而謹俢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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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高重㨗及泚兵戰死,將軍髙重㨗與泚驍将李日月戰于梁山,注見前破之,乗勝逐北,賊伏兵掩之,斬其首而去,上哭之盡哀,結蒲為首而葬之。泚見其首,亦哭曰:「忠臣也!」束蒲為身而葬之,日月亦戰,死于城下,歸其尸,其母不哭,罵曰:「奚奴!國家何負于汝而反?死已晩矣!」及泚敗,獨日月之母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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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以韋臯字城武,京兆萬年人。為奉義軍節度使。初,泚鎮鳯翔,遣將牛雲光戍隴州,至是,欲執留後韋臯以應泚,事泄,帥衆奔泚,遇泚,遣中使蘇玉齎詔書加臯中丞,玉謂之曰:「韋臯,書生也,君不如與我俱之隴州,臯不受命,君以兵誅之,如取孤㹠耳!」雲光從之。臯乃先納蘇玉,受其詔書,謂雲光曰:「大使茍無異心,請悉納甲兵,乃可入」。雲光易之,輸甲兵而入,臯伏甲誅之,築壇盟將士曰:「李楚琳賊虐,本使既不事,上安能恤下!宜相與討之」。遣兄平弇詣奉天,詔以隴州為奉義軍,擢臯為節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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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将兵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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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聞上幸奉天,帥衆奔,命張孝忠遣鋭兵六百與俱。晟引兵出飛狐道,注見前。晝夜兼行,上以為行營節度使。李懐光以衆五萬入援,方雨淖,懐光奮厲軍士,倍道進屯蒲城。今同州府蒲城縣,西魏置,唐改奉先宋,仍復故名。此云蒲城,蓋史臣追叙之文。晟亦自蒲津即蒲津關注見前。濟軍于東渭橋。其始有卒四千,晟善于撫御,人樂從之,旬月間至萬餘人。持神䇿兵馬使尚可孤自㐮陽入援,屯藍田。鎮國軍兵馬使駱元光襲破泚将。何望之軍華州,屢敗賊兵,賊由是不敢東出。上即以元光為節度使,馬燧遣其行軍司馬王權及其子彚將兵五千屯中渭橋,于是泚黨所據惟長安城而已。元尚可孤宇文部別種駱元光,本安息人,宦官駱奉 養以為子,遂冒其姓,後賜姓名曰李元諒。鎮國軍,上元初置,治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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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瑊擊破朱泚、李懐光,敗泚兵于醴泉,奉天圍解。泚圍奉天經月,城中資糧俱盡,時供御纔有糲米二斛,每伺賊之休息,夜,縋人于城外,采蕪菁根,本草注:蕪菁,北人又名蔓菁,其根可食。而進之。泚百道攻城,造雲梯,高廣數丈,下施巨輪,上容壯士五百人,城中望之,恼懼渾瑊迎其所來,鑿地道,積薪蓄火以待之。泚盛兵鼓譟攻南城,韓遊瓌引兵嚴備東北,賊果併兵攻之,推雲梯上施濕氊,懸水囊,火炬,矢石所不能傷,賊有登城者。上與渾瑊對泣,羣臣惟仰首祝天,上以無名告身千餘通授瑊,使募敢死士禦之。時士卒凍餒,又無甲胄,瑊撫禦之,激以忠義,皆鼓譟力戰。瑊中流矢,進戰不輟,㑹雲梯,輾地道,即渾瑊所鑿。一輪偏䧟不能前,郤火從地中出,亦瑊所書。風勢甚盛,須臾,雲梯及人皆為灰燼,賊乃引退。于是三門出兵,太子督戰,賊徒大敗。李懐光自蒲城引兵而西,先遣兵馬使張韶以蠟韜表隨賊攻城,乗間逾塹抵城下,大呼曰:「我朔方軍使也!」乃縋而上。上得表大喜,即令舁韶至城上,懽聲如雷。懷光亦敗泚兵于醴泉,又敗之于魯店東。按魯店在乾州。泚聞之懼,遂遁歸長安。衆以為懐光復三日不至,則城不守矣。泚退,從臣皆賀,汴滑兵馬使賈隠林進言曰:「陛下性太急,不能容物,若此性未改,雖朱泚敗亡,憂未艾也」。上甚稱之。侍御史万俟著開金、商運路,諸道貢賦繼至,用度始振。泚至長安,為城守計,不愛金帛以悦将士,加以繕完器械,日費甚廣。及長安平,府庫尚有餘蓄,見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斂焉。 金、商、金州,西魏置。今陕西興安刑是商州,注見前。李懐光至奉天,詔引軍還取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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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懐光之赴難也,數與人言盧杞、趙贊、白志貞之姦佞,且曰:「天下之亂,皆此曹所為也,吾見上,當請誅之」。杞聞之懼,言于上曰:「懐光勲業社稷,是頼賊徒破膽,皆無守心,若使之乗勝取長安,則一舉可以滅賊,此破竹之勢也。今聼入朝,留連累日,使賊得成偹,恐難圖矣!」上以為然,詔懷光直引軍屯便橋,與李晟等刻期共取長安,懐光自以數千里赴難,破泚解圍,而咫尺不得見天子,意殊怏怏,曰:「吾今已為姦臣所排,事可知矣!」遂引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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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王臯遣使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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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朱泚作亂,南方藩鎮各閉境自守,惟曹王臯數遣使間道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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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貶慮杞、白志貞、趙贊為逺州司馬。李懐光頓兵不進,上表暴揚,把等罪惡,衆論諠騰,亦咎把等,上不得已,皆貶為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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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陸贄為考功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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贄辭曰:行罰先貴近而後卑逺,則令不犯行賞,先卑逺而後貴近,則功不遺望。先録大勞,次徧羣臣,則臣亦不敢獨辭」。上不許。上問贄以當今切務,贄上疏曰:當今急務,在于審察羣情而已矣,羣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惡者,陛下先去之,欲惡與天下同而天下不歸者,未之有也。理亂之本,繫于人心,況當變故危疑之際乎?頃者中外意乖君臣道隔郡國之志不逹于朝廷,閭閻之誠不升于軒陛,上澤闕于下布,下情壅于上聞,智事不知,知事不實,此羣情之所甚惡也。夫總天下之 以助聰明,順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則君臣同志,何有不從?逺邇歸心,孰與為亂?疏奏旬日,無所施行,贄又上疏曰: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情在易乾下坤上曰泰,坤下乾上曰否,損上益下曰益,損下益上曰損。夫天在下而地處上,于位乖矣,而反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于義順矣,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約已而裕于人,人必悅而奉上矣,豈不謂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諸已,人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是以古先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從其欲,陛下以刑威照臨,以嚴法制斷,故逺者驚疑而阻命逃死之亂作,近者畏懾而偷容避罪之態,生人各隠情,以言為諱,至于變亂将起,億兆同憂,獨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大平可致,陛下以今日之所覩,騐往時之所聞,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備詳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上乃遣中使諭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誠,亦能納諫,将謂君臣一體,全不隄防,縁推誠信不疑,多被姦人賣弄,今所致患害,反在推誠,且諫官論事,例自矜衒,歸過于朕,以自取名,又多雷同,道聼塗說,試加質問,遽則辭窮,所以近來不多對人,非倦于接納也。贄以書對曰:天不以地有惡木而廢資生,天子不以時,有小人而廢聼納,惟信與誠,有失無補,一不誠則心莫之保,一不信則言莫之行,陛下所謂失于誠信以致患害者,斯言過矣。夫馭之以智則人詐,示之以疑則人偷,上行之則下從,上施之則下報,若誠不盡于已而望盡于人,衆必怠而不從矣,不誡于前而曰誠于後,衆必疑而未信矣,是知誠信之道,不可斯須而去身,願陛下慎守而力行之,非所以為悔也。夫仲虺賛揚,成湯不稱其無過,而稱其改過,吉甫歌誦周宣,不美其無闕而稱其補闕,是則聖賢惟以改過為能,不以無過為貴,蓋以為智者改過而遷善,愚者恥過而遂非,遷善則其徳日新,遂非則其惡彌積也。諫官不宻,信非忠厚,其于聖徳,固亦無虧,陛下若納諫不逹,則傳之適足增美,陛下若違諫不納,又安能禁之不傳?夫侈言無驕不必用,質言當理不必違,辭拙而効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考之以實,處之以終,其用無他,惟善所在,衆多之議,足見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様輕侮,莫之省納。陛下又謂試加質問,即便辭窮,臣以為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也。夫下之情莫不願逹于上,上之情莫不求通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難逹,上恒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弊未去故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聪明,厲威嚴,恣強愎,是也。下有其三謟諛顧望畏慎是也,上好勝必甘于侫辭,上恥過必忌于直諫,如是則下之諂諛者順㫖,而忠實之語不聞矣。上騁辯,必勦說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疑人以詐如是,則下之顧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辭不盡矣。上厲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規,如是則下之畏愞者避辜,而情理之說不申矣。上情不通于下,則人惑而不從其令,下情不通于上,則君疑而不納其誠誠而不見納,則應之以悖,令而不見從,則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亡何待?故諫者多表我之能好,諫者,直示我之能容,諫者之狂誣,明我之能恕,諫者之漏泄,彰我之能從,有一于斯,皆為徽徳,諫者有爵賞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諫者得獻替之名,君亦得采納之名,然猶諌者有失中而君無不美,惟恐讜言之不切,天下之不聞如此,則納諌之徳光矣。上頗采用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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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烈䧟汴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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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烈攻汴州,李勉城守累月,外救不至,将其衆萬餘人奔宋州,滑州刺史李澄以城降賊。勉上表請罪,上曰:「朕猶夫守宗廟,勉宜自安」。待之如初。希烈遂㧞㐮邑,注見前。江、淮大震。陳少遊送欵于希烈,遣使結李納于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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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批歴代通鑑輯覽》卷五十七
URN: ctp:ws230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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