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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八卷崇祯十五年壬午

《第十八卷崇祯十五年壬午》[View] [Edit] [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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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座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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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辛未朔,上朝毕,召大学士周延儒、贺逢圣,谢升入殿。曰:「古圣帝明王,皆崇师道。卿等,朕之师也。宗社奠安,维诸先生是赖。」命东向立,上降座,西向揖之。各愧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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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庙此举,礼非其人,徒自贬损耳。然三相之中,惟贺文忠差可无愧。
4
杨仁愿论东厂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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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罢提督京营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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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杨仁愿上言:「臣稽高皇帝初无所谓缉事,臣工不法,止于明纠,无阴讦也。臣待罪南城,所见词讼多假番役,妄称东厂,诱人作奸,挟仇首告,惟恐其不为恶,又惟恐不即罹于法。揆之皇上泣罪解网之仁,岂不伤哉?伏愿先宽东厂,东厂宽,则刑法可以渐省。臣更有请,臣子获罪,槛送门下可也。若有缇骑一出,资者家门破散,无资者地方敛馈,为害非浅。」上是之,谕:「东厂所缉,止于谋逆乱伦。其作奸犯科,自有司存。」并戒锦衣校尉,奉使需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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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缉事,为害甚烈。仁愿一言而少止,仁人之言其利溥,洵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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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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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永定门内五里,坐东向西,外围十里,圆环为砖城,西对山川坛,其体方籍田处也。内员殿琉璃碧瓦如太庙式,中设天位,东设太祀位,位座俱各丈馀,掇缀可登,内小龛中置木主,游人不易入也。司之者太常寺之黄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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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窗牖,悉以青蓝料丝为障,大如?,明亮可爱。至寝殿有龙床膳殿,有食具更衣殿,有椅座薰沐殿,有浴池,一切法物之辉煌、礼数之庄严,祭之前十日可纵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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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铜井,以铜铸成圈,从底套上,水味清洌,饮之沁骨。其地去大内十馀里,当祭之夕,二更时,遥望坛内红灯上升竿杪,则龙辇举行。其灯笼径三丈,高五丈,中坐两黄冠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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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坛中设一黑漆木榻,高二尺许,南面为天位,榻上置棉花飞絮,以验天神降临。如絮稍低,谓为神至;若絮不动如故,则谓天神未至也。天位东亦设一榻,为天子位。祭天牛,去其腹中五脏等物,以檀降香实于内,焚之,臭升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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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幸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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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壬午四月六日,先帝行大社礼,方泽在北城外,东北方乾位。先一月,扫除涤拭,十日前,位置各当。凡簠簋边豆鼐爵鼎▉▉斗,与笙磬钟鼓,俱用黄纱笼覆,薰沐处亦先十日试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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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礼之士,纵往观焉,至期,税楼房于东华门之北,为壁上观。初五日辰刻,与观盛事者,束身登楼,肴核酒米亦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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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未二刻,坊官内官本城西台于大小民房有户通出入处,悉缄以红封。先三日,街两傍五府拨禁军戎装,执刀戟跻肩对立,自大明门至地坛三十馀里,约用将士二十万。中阔四丈,为御道,铺以黄沙,人不得行。一切街衖巷窦,填塞战车,禁人出入;墙壁窗牖,垩抹红纸红泥。人藏于楼上者,为小饮、为细语,敕谕者高脚牌与口宣,并室主人不停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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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初,马驾先过。马驾者,太祖之神位乐器,用民间之数,捺以二十四马驾辇而行。执事人役皆红军帽随后,勋戚、文武、璫寺、金吾,奔走趋跄,灯光照亮,拥如浪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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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馀后,卤簿大驾至矣。万火闪烁,尘埃蒙混,不甚辨五色。欲观圣驾者,各养神蓄锐,注阅回銮,就枕以待。街坊踯躅,终宵不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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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日黎明,马驾先回,既灌以降,即撤行旋庙,朱钺黄旄,锦旗绣幄,约千馀人。少顷,八象蹒跚而来,被饰华锦,自项至尾,明镜悬垂,背负朱漆葫芦,巍然雅步,故振荡其音节,珊佩铿锵,令人喝采。过此,势将极闹,飞骑报入大内,如燕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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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过四五,军戎仪卫,各为整饬,坊官甲长之类,复洒黄沙,裨将骑逐,叱戒所辖军士,令其侍立对偶,衣饰器械,再加毖饰严齐。于是介胄而驰,结队而立,各有位次,各有执役,旌旗辟易,剑佩雍和,黄金肘后,白玉腰横。陪祭文武,急趋大明门内,恭揖候驾,扬鞭恐后,意各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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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龙旌凤旆,金钺银爪,响节仪鍠,奚啻数万。行行队队,簇簇陈陈,声从履出,气从鼻息。遥闻箫韶之奏,中和之乐,纷沓入耳。其宫扇之方圆正侧,长短横斜,为龙翔、为凤舞、为针绣、为梭织,为日月雕镂之体、为山河绘藻之形、为神鬼离奇之状、为虎豹飞走之势,以及百花簇就,万锦裁成,至弓弩刀盾,明光夺目。人有云,凡近圣驾之军器,皆木为之,以备壮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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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渐严,驾将至矣。玉辂大辂,步辇象辇,皆黄绢为幌,有两墨绢,曲柄伞前导,为朝廷所坐,大鼓旗纛在后,途中按步,行疾而稳,下有一百六十舆夫,肩无高下者,又三里一易其夫者也。前又有数十内侍,舁捧金龙大轿一座,为升降辇前所用。前后两旁,宫扇斜掩,旛对障,非楼观不可。后则璫寺拥簇,如红云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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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街万户,忽尔齐开,各征逐归寓,如春社酒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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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升削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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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给事中倪仁祯上言:「臣初拜官,例候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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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升言及兵饷事,忽曰:「皇上自用聪明,察察为务,天下俱坏。升位极人臣,敢归罪天子如此?」上怒,命削其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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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士英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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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宥马士英,起兵部左侍郎,兼佥都御史,提督凤阳。士英,初抚宣大,以总监王坤论罪。至是,故太常少卿阮大铖为营救,故得起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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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税停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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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发帑金二万,赈山东,免省直十二年以前税粮,有司混徵者罪,百姓欢呼称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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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免开封、河南、归德、汝州去年田租,谕各省直停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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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赐贫民米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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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十一月,下诏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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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德璟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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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以蒋德璟、黄景昉、吴甡入阁办事。旦谕责吏部会推大典,自当矢公矢慎。今称诩徇情,如房可壮、张三谟、宋玫并与推举,岂大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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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廷臣于中左门赐馔,上青袍,太子定王、永王,绯衣侍。上诘吏部尚书李伯宣曰:「朕屡谕诸臣,有『宁背君父,不背私交;宁隳职业,不破情面』两语。昨枚卜犹滥举如此,况其他乎?」伯宣奏辨。上又责吏科都给事章正宸、河南道御史张煊,阁臣力为救解,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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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下伯宣等六人于理,伯宣等戍边,可壮等削籍。初,大学士陈演所亲廖惟一为试御史;及考核托房可壮为之地,不纳,张煊又加厉焉,遂外调,演憾之。适上游西苑,演从,遂密奏枚卜大典,皆二人所主持。上怒,故有是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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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履中论二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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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御史吴履中,上言:「误用温体仁、杨嗣昌,为二失。」又曰:「内治缺而后戎马生,民生促而后盗贼起。今者,敌起于外,而政治愈棼;寇起于内,而赋敛愈急。欲无生乱,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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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周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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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八月,召还黄道周,仍任少詹事。先是,道周在狱,人谓必不可救。时周延儒承上眷最深,凡上怒莫能回,延儒以微词解之。至是,上偶言及岳飞事,叹曰:「安得将如岳飞者而用之?」延儒曰:「岳飞自是名将,然其破金人事,史或多溢词。即如黄道周之为人,传之史册,不免曰:『其不用也,天下惜之。』」上默然。甫还宫,即传旨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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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崖黄景昉云:「上谕黄某清操力学,尚堪策励,特准赦罪还职。」旨下,中外感泣。是役缘周公于讲筵平章他疏,驯及公,余与同里蒋公同赞其说。顾初冀得脱戍籍幸矣,竟复原官,出望表:「本圣主乾断,度越百王之举,而天下亦以是差亮宜兴。」马公疏谢称病,兼为解、叶二公祈免,以癸未春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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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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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逆奄薰炽,道周作诗曰:「岂有不平事,但存未坏身。只言天下合,孤影鬼神亲。世道馀青史,春风足故人。无多谈往迹,愚叟旧西邻。」观此诗颇与公之行藏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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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陈新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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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诛兵部尚书陈新甲,以边疆多失也。周延儒为营解曰:「国法,大司马,兵不临城不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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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他边疆即勿论,僇辱我亲藩七,不甚于薄城乎?」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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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王应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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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召大学士王应熊入朝,已而陛见请老,许之。赐金带还。先是,周延儒知已渐有异议,故荐以自代,资为援也。已而上知其非,故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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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言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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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进刘宗周左都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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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宗周上言六事:「一建道揆:京师首善,请立书院,以昭圣明,致治之本。二贞法守:请立焚锦衣一切刑具狱词,专听法司。三崇国体:大臣自三品而上,犯罪者,宜令九卿详会,乃付司寇,司寇议辟,乃得收系,此于僇辱之中,不忘礼遇之意。四清伏奸:凡匿名文书,请一切立毁。五惩官邪:京师士大夫与外官交际,愈多愈巧,臣必风闻弹劾之。六饬吏治:吏治之败,无如催科火耗,词讼赎锾,已复为长例矣。至于营升谢荐,巡方御史尤甚,请以风宪受赃之律,为回道考察之第一义。」上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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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十一月,下礼科给事姜埰于理。时有匿名书二十四气之说,隐诋朝士,埰上言:「诽语腾谤,必大奸臣憝恶言官而思中之,谓不重其罪,不能激皇上之怒。箝言官之口,后将争效寒蝉,壅塞天听,谁为皇上言之哉!」上怒,立置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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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削籍附熊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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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十一月,召廷臣于中左门,问用督抚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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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周对曰:「使贪使诈,此最误事。为督抚者,须先极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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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曰:「亦须论才。」又问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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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杨若桥举西洋人汤若望习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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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周曰:「唐宋以前,并无火器,自有火器,辄依为重,误专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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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色不怿,曰:「火器终为中国长技。」命宗周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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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姜垓、熊开元俱系狱。宗周又请释之,曰:「厂卫不可轻信,是朝廷有私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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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遽怒,仰视屋梁曰:「厂卫俱是朝延,何公何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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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周抗论不屈。都御史金光宸言宗周无他意。上益怒,宗周免冠谢,始命退。既而姜垓、熊开元廷杖,刘宗周削籍,金光宸降调,廷臣疏救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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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开元,号鱼山,楚之嘉鱼人。天启乙丑进士,令吴江,有廉声,为给事中。疏止监视太监王应期出关,降行人司。又劾周延儒专权误国,上震怒关革职,下狱,廷杖八十,遣戍遐方。今祝发灵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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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王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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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八月,定王出阁读书。训讲为方以智,仿书为刘明翰。演仪之日,方貌过庄,王不启齿,仿书则竟其纸而后已。已逾数也。后定三六九之期,为两师进教之日。书堂坐次,方东,刘西,王位正中,教则移坐王侧。方声壮厉,训两三句,王止依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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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急向刘呼曰:「刘先生来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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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启曰:「礼也,不可更父皇爷所定。」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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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曰:「书仿可也。」顾刘来视,则仍书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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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方再移坐,王谓:「书已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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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以即日应诵之书进上。王则掩卷而背之。其旧规在内读熟而后出者,曰:「方先生可先出,吾与刘先生仿书。」方则坐扉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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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因问刘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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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皇祖朝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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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叹赏,又曰:「先生如此温恭,自有好儿孙做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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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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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扶起曰:「你父亲做好官,生你好先生,儿孙自然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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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日昃,几上两实金狮书镇,每重三十两,又两玉尺,呼内侍纳刘袖中。刘固辞而出,方已候之不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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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入内,启更两日期,三六九为仿书,四七十为训讲。奉旨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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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日,不过习故套,又免日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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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之日,期以辰刻进,必赐饭点,至第五期,不用仿而自书选中楷式者八字,王自减其一。呈父皇赏纸教习官优叙。省中哄然,以为中字逾格,为夺嫡之渐。有竟欲露简者。又一日,挈游西园,见上马无镫,即已镫赐。内侍云:「龙纹不便,内命另制。」方镫给之,省中又哄然以为妄僭。此词翰内省体,后有知为定王所与,乃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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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留宴,王言:「日后出封,同先生潜西山。我皇祖六岁登基,八岁上陵,为香山寺写青未了匾,至今尚在。昨日学书大字体,势甚难改,人出『鳞凤龟龙』四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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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赞端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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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谦之,谓:「不足污先生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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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起更彻晏,前烛送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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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王以八宝金暖手置刘怀。顷之,刘还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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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曰:「先生携归,留与儿孙,见我两人相与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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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曰:「铭感之恩,入之肺腑,不在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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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叹赏曰:「刘先生是一钱不要的,天下做官人,都像先生,那有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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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李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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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正月,山东盗平,擒李青山入京。青山,本屠人,乘机啸聚数万人,屡寇兖州,山左骚动。兵部侍郎张国维单骑诣营抚之,青山出不意,大惊,叩头乞降。国维察其非常,还部,选将士疾驰给事范叔泰、鲁府左相俞起蛟拒战,擒青山,尽降其众。国维,荫一子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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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沂州王朋,犹拥众劫掠。国维知监军邱祖德能办贼,密授方略擒之,东方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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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圣遵义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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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圣,字克仲,南直长洲人,弱冠登进士。崇祯立,选青溪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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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以张国维荐,擢令蜀遵义,即杨应龙故地,四面皆夷,抵水西安酋、蔺酋巢仅二十里。惟地名新站者,山势险隘,前临渭水,为群夷人犯所必经,遂创立新城,以扼夷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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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西首郭士奇、吴尚才,拥众入寇。边将赵国政战死,贼遂大肆焚掠。佐圣伏奇兵隘口,擒士奇、尚才等,贼宵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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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四月,酋帅吴尚贤、龙正国,率叛夷数万攻城。佐圣昼夜拒敌,贼铁骑四集,围合数重,飞梯越城,嚣然震地。佐圣以印付子恪,命服拜阙,危坐公堂。须臾,贼至,佐圣裂眦骂贼,遂遇害,犹僵立不仆。未几,所部义民誓死力战,勒兵新站,邀贼归路,尽歼尚贤、正国数万贼于境内。吴抚黄希宪令春秋祠祭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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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廷杀贺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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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十一年戊寅冬,大兵入,改陕抚孙传廷保定总督,传廷以失聪辞,不许,寻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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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是壬午正月,起传廷兵部侍郎,督陕兵剿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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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传廷檄召诸将于西安,缚贺人龙斩之。诸将莫不动色。因以人龙兵分隶诸将。人龙,陕西米脂人,与李自成同邑,初以诸生效用,屡杀贼有功,叛将剧贼多归之。襄城之役,朝廷疑人龙暗与贼通,密敕传廷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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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闻,酌酒相庆曰:「贺风子死,取关中,如拾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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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龙虽有骄蹇之罪,然其功不可掩也。昔楚杀子玉,而晋文喜;刘宋杀道济,而魏人庆;赵宋杀武穆,而金人贺。国有良将,敌之所畏也。即有他过,亦当宥之。奈何轻杀之耶?曲端屡立大功,而张浚杀之,载之青史,至今以为恨。傅廷之于人龙,将毋同?不二载,而潼关不守,拾芥之言,洵非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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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人臣非有功之难,而居功为难也。以人龙起诸生,屡破贼,可谓一时之杰。及会师击献,三檄不至,兵噪西归,此岂人臣之道?西安之缚,虽朝廷之过疑,亦人龙自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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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屠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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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正月,李自成陷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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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朔庚午,自成等攻陈州。副使关永杰战死城上,乡绅崔必之、举人王受爵等手刃数贼,被执,骂贼死。贼怒屠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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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辛卯,陷睢州、太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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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日乙未,陷归德府,复乘胜陷宁陵、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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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决河灌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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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即古大梁,咽喉九州,域阃中夏,水陆都会之地。太祖第五子,初封吴王,国钱塘,寻改封于此,为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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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崇祯十四年二月十二日戊午,李自成合群贼围开封,穴城攻之,七昼夜不息。巡按高名衡,率司道官婴城固守。军饷告匮,周王出库金五十万,买米麦饷守陴者,复悬金募死士,击死一贼者,予五十金。兵民皆踊跃共击贼,贼退数舍。豫抚李仙风督诸将至,开封贼退,开封围解。仙风与高名衡互相讦奏,诏逮仙风,仙风自经死,遂以高名衡巡抚河南。十二月,自成复围开封,名衡与推官黄澍、总兵陈永福、游击左明国等力守。周王储库金于城头,擒一贼者,予百金;斩一贼者,五十金;战殁者,恤其家;伤者,以轻重为差。自成攻围数日,亲帅诸将于承明门下耀武。时永福号称神箭,从城上射自成,中左目几死,遂收兵不出。已而,拔营屯朱仙镇,与丁启睿、左良玉等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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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十五年壬午四月二十四日癸亥,自成复攻开封,以前两攻不克,士马多杀伤,自成乃申约围而不攻,以坐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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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自成陷开、亳。
114
六月,命侯恂以兵部侍郎总督援剿。官兵讨贼,与孙传廷援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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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停河南乡试,以开封久围不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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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开封久困食尽,人相食。时罗汝才亦食尽,谋他徙。自成分粮以馈之,约破开封,以东隅属汝才。汝才乃留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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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河决,开封势如山岳,水骤长一丈,士民溺死数十万。周王府第已没,率官眷及诸王露栖城上七日夜。督师侯恂,以舟师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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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庚寅,总兵卜从善,以水师至开封城上,推官黄澍扎木为牌,从王乘夜渡达堤口,得免覆溺。汴梁佳丽甲中州,群盗心艳之,前后三攻汴,士马死者无算。贼积恨,矢必拔,久怀灌城之谋,顾以子女珍宝山积,不忍弃之水族。至是,河大决,百姓生齿,尽属波臣矣。黄澍以守御功,诏授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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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闻》云:「自成决河灌汴城中,诸贵官欲自为脱计,亦凿堤引水,汴梁遂陷。名衡等乘舟溃围走,上念防守劳苦,不深罪,但罢名衡等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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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衡,字平仲,号鹭矶,山东兖州府沂州人。崇祯辛未进士,授如皋知县,调兴化,考选为云南道御史,巡按河南。崇祯辛巳,李自成破雒阳,下汝郏,乘胜趋汴。自二月十二日至十八日,并力疾攻者七昼夜,名衡百道御之,贼乃退。上嘉其能,命为佥都御史,巡抚河南。是冬,贼复围大梁,名衡固守经年,及汴没,名衡渡河而北,贼解去,得请告归里。癸未,北兵攻陷沂州,名衡夫妇抗詈不屈,死之。虞山钱谦益吊之,有三良诗。三良者,汪乔年、段增辉,暨名衡而三,皆谦益门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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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澍,字仲霖,浙江钱塘籍,南直徽州休宁人。崇祯丁丑进士,授开封推官,贼灌汴时,澍方坐署中,忽报大水至,视之已及案下矣。大惊,急登高。城将没,白周王曰:「须扎木筏乃可出。」王以是免,甚德之,澍遂得擢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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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民表,号林宗,河南中牟人,宫保孟男之子也。万历辛卯举人,十上春官,不第。藏书数万卷,手自点定。喜诗及草书,好施与,结宾朋,家遂中落。时时往中牟,荡舟于郭外之南陂。客至,即拉与俱,无日无客,无客不醉。顶高冠,?二带,带上绣东坡「半升仅漉渊叨酒,三寸才容子夏冠」之句。每日醉陂头老杏下。崇祯壬午,寇围大梁,民表劝当事密檄左良玉趋大梁,背北城而阵,通黄河一线,以为饷道,又当令陈永福兵列城外,勿听入,入则城中饷竭,势且民与兵俱尽。皆不听。围城五阅月,日夜登陴,水灌城,负先人神主,抱诗文稿三尺许,登木筏。顾求登者众,不忍却,移筏就之,筏旦沈,乃移筏登屋。屋上人垂绠相接,民表老且乏食,数上下者。久之,水大至而没。年七十有三。次子允隼,及门人文士皆从焉。长子允售,泅水至西城,请救父,骂贼而死。幼子允隹▉大,凭浮木,依老仆妇栖屋上,垂两日夜,老妇饿,欲啖之,急附浮木顺流下,得渡舟次免,赖父门人周亮工求得之,抚诸其家。而民表遗骸,则高名衡得而葬之柳园云。中牟县,属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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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出金赏士,卒得其力以保城池,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贤于秦、楚二王拥资千百万拱手馈贼远矣。然周王所以为此者,无他,见之明耳。谓城垣既陷,身且不有,而况于金乎?城苟得保,何患乎无金?岂若作贼于守库者之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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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贼乱以来,杀人不可胜计,其最烈者,无如献忠之屠武昌、自成之淹汴梁也。夫图大事者,当以得人为本,张李所为如此,不过黄巢、赤眉之徒耳。天心、人心胥失之矣,欲不速亡得乎?吾闻自成矢镞入睛,牢不可拔,每当阴雨,则痛三日,御一女,则血不止,其与献忠眉心脓秽不绝,俱天所以报其好杀也。其不死也,几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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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有开封来者,告余云:「城周四十里,大如南京,而周王则有外罗城,内有紫金城两座,在府城东南隅十馀里。王殿俱用琉璃瓦,后有牟山,俨如帝居。清初废为贡院,殿砖悉拆修筑新城。王府门旧有石狮,高八尺许,今没土中,仅有狮耳数寸露出。开封旧城俱被泥沙围拥,地下垣形卑甚也。大清朝即于墉上加筑新城,颇觉高隆。曩时人民辐辏,自流寇决河以来,遂荒芜矣。城内庐舍茅瓦各半,乡野瓦房仅十之三耳。」又云:「城陷,开封几无人。客过汝宁府固始县,凡行六日,不见一人。途中草长数尺,不虞盗贼,止防狼战。行者各带柳木棍一条,时隔河有狼数百,众大惧,然狼亦畏棍,不敢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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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优人王某,曾在周王府中教戏,亲遇水难,逃归述云:「水既浸入城,百姓多死,悉栖城堞上。久,绝粮,城上俱卖人肉。凡三十夜,周王禁止之。有一人腰下藏炊饼,大如钱,每饼私卖银一钱二分,凡水面苔藻,风浪飘至,争取食之,有得生者。有以布食而生者,若食纸则人必死。时有一富家,见水大至,急以大梁二座,用厚紬扎缚,将轻宝系其下,身藏乾粮,栖于梁上,顺流而下,千有馀里,乃得生。」
127
李自成将黄河一决,凡沈没八百里生民,死者不可计。如此凶恶而欲成大事,得乎?
128
张氏商邱自焚
129
张氏,直隶清苑人,配进士梁以樟。庚辰,以樟令太康,辛巳,调商邱。贼犯开封,商邱惶惶。
130
壬午三月,李自成合袁时中、罗汝才等众百万攻商邱。以樟与张氏诀曰:「城且陷,我必死。」左右皆掩面泣。
131
张氏亦泣,命老仆杨村积薪环其楼,且告曰:「城陷,则火。」
132
时贼帐延袤数十里,昼夜环攻,驳石上击,人皆披靡,合围五日,攻益急。会知府某有外心,城遂陷。贼刃以樟仆地。
133
张氏闻之曰:「吾夫死矣!」遂衣白衣,驱媵婢登楼,系环于梁。将自缢,呼杨村举火。村不忍。
134
张氏叱之曰:「事急矣!使我不速死,汝罪莫赎矣!」
135
村伏地哭,叩头举火。张氏死,三十馀人从死。
136
一子燮,方九岁,随母登楼,火炽,哀号焰中。老妪急掖之曰:「主人唯此儿,幸得脱归以后梁氏。」从楼上推堕儿,仆王政负儿逃。是夕,邑民求以樟于乱尸中,救之复醒,而张氏则死矣。商邱人相与感叹,立烈妇祠,春秋祀之。梁氏共焚死三十六人。
137
李自成屠南阳
138
九月,孙传廷率兵至南阳,李自成与战。传廷设险以待,贼入伏中。高杰、左勷等,左右横击,贼溃,东走追之,贼遂弃甲仗军资于地,官军争取之,无复步伍。贼觇知官军嚣,反兵乘之,左军先溃,诸军继之,丧材官将校七十八人。贼倍获其所陷焉。传廷以兵败,上书自效。诏图功自赎。
139
十月,自成复陷南阳,屠之。
140
李自成围汝宁
141
闰十一月,李自成围汝宁,云梯如墙而立,城中矢石俱下。贼戴扉以障矢石,死伤众而攻不休,一鼓,百道俱登,执杨文岳及佥事王世琮于城上。文岳、世琮厉声骂贼,贼怒,缚文岳等,以大?击之,洞胸糜骨以死。世琮,初授河南推官,屡却贼,射矢贯耳不动,号「王铁耳」。
142
贼拔营走确山,向襄阳,掠崇王由横及世子诸妃嫔以行。
143
左良玉屯襄阳
144
左良玉自朱仙镇南溃,屯襄阳,诸降卒附之,有众二十万。其饩于官者,仅二万五千,馀俱打粮村落,襄人不聊生。
145
李自成陷襄阳
146
十二月,李自成、罗汝才合兵,由唐县而西。左良玉命造战舰于樊,将避贼入郢,襄人怨其婬掠,纵火焚之。良玉怒,掠巨贾舟,载军资妇女其中,而身率诸军营于高阜,襄民焚香牛酒以迎贼。
147
初三日戊辰,贼间道至白马渡,良玉移营拒之,贼不得渡。良玉拔营而南,贼亦不敢逼。自成切齿于良玉,每战必力,良玉惧,不敢复与争锋,故恒避之。
148
初四日己巳,襄阳陷。
149
李自成入荆州
150
时蕲黄之寇,复与自成合,诸渠帅皆戴自成,及破襄阳,自成分兵陷夷陵、宜城、荆门,向荆州。
151
十二月初九日甲戌,偏沅巡抚奉惠王走湘潭,荆州士民开门迎贼。贼入荆州,又合兵郧阳,令马守应守夷陵,以犯澧常,贺一龙趋德安,以窥黄麻。
152
江阴冯生,自楚归云:「偏沅军门某,驻荆州,踞上流重地,扼楚蜀咽喉,贼来不过掳掠乡镇,非敢睥睨荆州也。乃贼未来时,而城中风鹤日甚,偏抚奉惠王出城,官民各乌惊兽散。腊月十六,贼至城下,不费一矢,而自古力战苦争之荆州,唾手而得之矣。余辈至岳州,见惠王僦居于民舍,偏抚借寓于民房,竟不敢窥荆州一步。」噫!何畏寇之甚也!
153
夷陵州,属荆州;宜城县,属襄阳;荆门州,属承天;湘潭县,属长沙;澧州,属岳州常德府也;麻城县,属黄州府。
154
左兵扰武昌
155
冯生云:「舟至兰溪,见有自上流来者传言,言:『武昌兵乱,将近武昌,闻左兵数万,从汉口抢船渡江,汉口居民逃散,江上舟楫不行。』余船昏夜趁风过武昌,泊金沙洲,时腊月十八也。天明,见纷纷逃难者如蚁,皆南走,舟中携老?妇女,啼号徙窜者,络绎皆是。相传左兵所过,奸婬剽掠,鸡犬不留,武昌城下,居民一空;又明日,已掠金沙州矣。」
156
左良玉避李自成
157
良玉与自成相距于朱仙镇,麾下近二十万,郧抚王永祚在内,良玉在外,约为固守。
158
一夕,良玉忽携大众遁去,城中遂不可守。自成尾之南下,荆襄一带,次第陷没,而良玉亦无驻足之地矣。与监军道王石云相善,作书谋寄家眷于武昌。及家眷至,而良玉与众兵俱至,抢渡竟不可遏,而大江南北,惨毒不忍言。城中士民,咸咎良玉召寇,乘夜杀其监纪,石云亦不敢问。石云,讳杨基,南直安庆府潜山县人,天启五年己丑进士。
159
予思当时,自成兵势固强,然良玉以二十万众,攻之虽不足,守之则有馀,何为乎宵遁哉?噫!大帅如此,天下事概可知矣!
160
王永祚投江
161
郧抚王澄州微服走,为左兵所获,贿以二千金,始脱。又被获,遂自投江。流至二里,得渔人救免。潜往武昌城外。
162
梁元昌家难
163
梁元昌,浙江人,选四川叙州府筠连县知县,携家赴任,腊月,舟过武昌,上荆州为贼所获,家属二十馀口,死者十七人,女与婿皆与焉。元昌仅与一幼子,赴水逃脱,踉跄凄切之状,不忍言说。
164
张献忠陷舒城
165
正月十一日辛巳,贼陷潜山。
166
二月,陷全椒。
167
四月初三日壬寅,张献忠陷舒城。此皆壬午年事。舒城无令,参将孔廷训同编修胡守恒,率民共守。后廷训降于贼,勾贼以洞车穴城,穿者数处,守恒督民补塞之。贼射书胁降,守恒燔其书于城下。越三日城陷,贼执守恒刃其腹,被数十创以死,献忠改舒城曰得胜州。
168
初六乙巳,陷六安。六安州,亦属庐守府,有本州诸生韩光祖,被贼执去。贼以刃胁光祖。
169
光祖抗言:「生平读书,止知节义,城破身亡,誓不偷生。」
170
贼怒,断喉碎尸杀之。妻武氏投火死,媳李氏及一妹与一女,共投于井。子妾李氏遭贼割腹挖胎,受祸最惨。次子定策、孙日曦,身被数枪,骂贼死,而援剿守备王希韩,转战深入,被获见杀。
171
韩光祖死难事,《野乘》接书胡守恒,余故续此,则本州疑即庐州。
172
胡守恒,庐州府人,宋胡瑗二十一世孙也,崇祯戊辰进士。是榜同姓三人,胡守恒、胡士昌及无锡胡之竑也,虽为各府,俱称安定先生,后遂通谱焉。守恒初授浙江湖州府推官,选擢编修。死节一事,实不负上知云。
173
当时贼窟在英、霍二邑,二邑属庐州。庐为贼出没要道,窥伺久矣,然城坚不能遽拔。于是日在舒巢诸下邑,大肆焚杀,巢邑之破惨矣。更有最惨而不忍言者,莫如舒城。舒城,庐之属邑也,贼踞城中凡八阅月,人民庐舍,荡然如洗,止留一片白地而已。惨哉!康熙六年夏,有业客述此,自言昔在舒、巢等处亲见者。
174
张献忠袭庐州
175
壬午五月初六日甲戌,献忠袭破庐州,适督学使者以较士至郡,献忠遣贼数百人,负书卷,衣青衿,杂应试者以进。
176
甲戌夜,献忠疾驰入郡城中,贼纵火焚之,遂陷。各官俱走,惟知府郑履祥死之。
177
六月十五日癸丑,逮安庐巡抚郑二阳、凤阳总督高光斗,以马士英提督凤阳军务。二阳,河南鄢陵县人,万历己未进士。
178
卢谦,号芳菱,庐州人,万历甲辰进士,授永丰知县,考选为御史。甲寅,巡按真定,丁艰归,服除,补职督学顺天。崇祯十五年,流寇破庐州。官绅士庶,或避或降。时谦已在籍,独服其命服,整冠束带,危坐宅之中门。贼至,欲屈抑之。坐如故,百方挫折,略不为动,张目厉声叱曰:「吾朝廷大僚,岂肯受辱于鼠狗!若辈死亡无日,尚敢凌侮长官耶!」骂不止,遂遇害。诏赠光禄寺卿,荫子,予祭葬如例。
179
先是,崇祯八年,混天王等攻庐七日,知府吴大朴固守不下,贼乃去。至是张献忠,闻学使将按庐,遣贼作商贾分伏城内,俄学使信牌至,献忠截取之,使壮士伪为书役,迎学使中途刺死,自乘高车,令诸将扶拥而入,后以精兵易衿服随之,一似诸生迎学使状。时庐州匝月贼无动静,防御稍疏,忽报学使入境,急启门出迎,肩舆已近城矣,从者数百人,皆青衣儒冠,及入,三▉甫毕,里甲忽见,俱执短刀而起。时事在仓猝,咸惶遽失措,各鸟兽散。所伏之贼,亦应时而发,大肆毁杀,向之号为「铁庐州」者,不终朝失之矣。
180
明之所以失天下者,止因用贪鄙无能之辈耳。当献忠四月陷六安,六安为庐之属州,势孔亟矣,学使犹若承平按临,致贼得以乘其隙。迂腐至此,不亡何待?昔人大敌在前,尚戎服讲老子,卒至国亡身死,为千古笑。这都是一班不知生死的人。
181
贺一龙陷无为州
182
五月初八日丙子,革贼陷无为州,士民投河死者无算。颖州参将李栩侦知之,伏兵东南二十里,左至,栩以骑兵迎战,伏兵起绕其后奋击败之,斩首千馀。
183
革贼贺一龙已载于前,是贺一龙乃革贼也。而此上云革贼,下云左至,是左即革贼也。他卷又载革左。革疑革里眼,左为左金王。又似两人。是一是二,未知孰是?姑书以俟考。
184
革里眼入英、霍
185
六月,革里眼诸贼入六安、英、霍诸山中,倚林樾度夏,秋爽复出,岁以为常。安、庐州县官吏,咸携印篆,舣舟理事。城中荆榛满路,无复人烟。
186
张献忠僭号改元
187
六月,张献忠袭陷庐江。
188
七月六日甲戌,毁庐州城。
189
八月初四日辛丑,献忠大治舟舰于巢湖,习水师。
190
十五日壬子,献忠复陷六安,尽断州民一臂,男左女右。献忠谋渡江,入南京,遂僭号改元,刻伪宝,选自宫男子,为总兵以下官。
191
黄得功逐贼
192
九月,黄得功、刘良佐逐贼于潜山山中,夜半噪而升,贼惊起失措,逾崖跳涧,四溃,追奔六十里,斩首万级,夺驿马数万。十月,刘良佐再破献忠于安庆。
193
张献忠陷太湖
194
十二月二十一日丙戌,张献忠陷无为州,复陷黄梅。
195
二十七日壬辰,陷太湖。
196
无为州属庐州府,潜山、太湖二县属安庆府,黄梅县属湖广黄州府。
197
洪承畴降大清
198
辽地自东海滨西至蓟镇,沿边凡千四百里,明初废郡县,置卫以备敌。
199
万历四十三年冬,西南有星,状如关刀,久之变为彗,其形如帚,光芒显烁,见百馀日,而辽阳陷。
200
四十六年戊午,彗复见,而渖阳又失。盖彗乃除旧布新之象也。
201
崇祯十一年正月中旬,辽阳见日围于弓内,有矢射之。或云:此名曰三擐,主天下兵起。是岁,辽阳旱蝗,秋禾啖尽。大清兵陷山东济南,掳德王,杀辽东金总戎。
202
十二年,辽阳复旱蝗,秋稻縻遗。
203
十三年,辽阳大饥,父子相食,斗米一千二百,值银一两七钱,然斗斛三倍,吾乡约六两一石。
204
十四年辛巳夏,麦大熟,百姓稍苏,而洪承畴提兵东征矣。先是十三年庚辰,大清据辽阳,内臣高起潜等不能御,系狱。遂擢承畴经略辽东。承畴,字亨九,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人。万历四十四年丙辰进士。总督三秦,屡破流寇有功。至是,闻总戎祖大寿被围锦州,遂于十四年二月提兵,八月往援,与大清相拒四阅月。至十一月退还,分守各卫。
205
及明年壬午二月,会兵,共计二十万复东。时大清师二十四万,闻承畴将至,分兵围锦州,以大众御之。承畴率师趋宁远,东三十五里为高桥堡,又三十五里至塔山,更五十里及杏山,复五十里抵松山。过此五十里,则为里红山,去锦州三十里。锦州东,俱属大清地。里红山上有石城一座,大清兵固守,山下平原,承畴将驻营,大清兵凭高发?,洪师四面受敌,难以立营,乃退下。既而选卒十三万,遣总兵官吴三桂、唐通等十三人,将退复进,三战三捷。大清帅退六十里,分守各隘,上疏请兵。
206
四王亲率精骑万三千驰至,先祭天地,次祭海,已而登山视兵。见洪严整,叹曰:「人言承畴善用兵,信然。宜我诸将惮之也。」
207
营北八十里有北山,延亘数十里,四王登其岭,横窥洪阵久之,见大众集前,后队颇弱。猛省曰:「此阵有前权而无后守,可破也。」
208
遂星夜令军士,将北山顶中劈为二,状如刀脊,遇石辄命凿去,凡深八尺,上广一丈二尺,而下隘甚,仅可容趾,马不可渡,人不能登。有堕者,无著足处,不得跃起,濠长三十里,以兵守之,时已为所据,诛杀殆尽。其西亦浚一濠,即以土筑堡,凡五十里,直接杏山,亦以兵坚守,绝中国之援。惟南滨于海,不必濠守,而东则大清地也。濠守既成,粮援路绝,有刈薪汲水者,辄为逻卒所杀。大军俱不敢出濠。
209
初筑时,承畴不之觉,已而知为所困,然已不能争矣,遂上书求援。凡十有八疏,高起潜恐承畴有功,力抑之,使不得奏。然大清之据险断援,以困洪师,固可谓人谋尽善矣,而天意尤有异者,南海潮头,顿起四十馀里,兵不得安营。
210
承畴知事急,移师西旋,大清兵尾其后,师近濠,吴三桂等督众填濠而过,守者射之,矢如雨下,众不能支,遂大溃,俱南走海滨,为大清军所逼,十三万众尽溺死。三桂与唐及麾下材官五百人,乘间突围而出,其馀总兵官,如曹变蛟、马如龙等十有一人,俱殁于阵。变蛟昔镇西安,有御贼功,众咸惜之。大清兵既覆洪师,遂破洪山,获承畴。承畴不屈,大清主壮而释之。
211
此崇祯十五年九月二十事。
212
大清复急攻锦州,祖大寿闻承畴败,大惧,欲降。城中有降夷之众,不从,欲杀大寿一门。降夷者,山北近辽阳人,中国之外为降夷,降夷之外即大清地也,夹处两国之间,故辽东呼之为夹道之人。近为大清朝所逼,归附中国,称降夷,俱控弦习战之士,居大寿麾下,食大粮,颇得其力。至是,大寿知不利于己,密遗书大清师,诱之出城,收其衣甲,犒以酒食,尽杀之。大寿乃降。顺治初,尚在北京,年八十四矣。
213
锦州既失,是冬,大清兵入山东,陷兖州府,杀鲁王。
214
十六年癸未春,辽阳、中左前后卫,俱殁于大清。全辽尽陷。高起潜上疏,移吴三桂镇山海关。承畴子某走京师,击登闻鼓,上始知有十八疏,谢其殉难。祠于京祭之。荫其一子。至今辽人呼是役为洪承畴跨海东征云。康熙四年五月,予在镇江,遇辽人唐奉山,自言昔在承畴军中,亲见其事如此。
215
祖大寿,字复字,滁州籍,宁远卫指挥,挂征辽前锋将军印,总兵官左都督。康熙五年,子祖永烈为将军,镇苏州,其军甚恣,苏人大被其毒,永烈兄弟俱为将。
216
吴三桂,辽东前屯指挥钦差镇守宁远中左中右等处地方,团练总兵官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217
唐通,字达轩,陕西西安府泾阳县人,钦差镇守蓟镇西协等处地方,专管石古曹墙四路,左军都督府右都督。
218
前载十一年十月,高起潜败。十二月,改洪承畴蓟辽总督。而此云十三年事,盖总督在十一年,而援锦或十三年也。
219
大清兵入塞
220
十三年庚辰三月,大清兵至义州。
221
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丙申,大清兵大举入塞,祖大寿合诸军御之于锦州。
222
十五年十一月,大清兵大举入塞。二十四日庚寅,入蓟州。
223
闰十一月壬寅,攻河间。明日分兵向临清,入霸州,佥事赵辉死之。
224
初九乙巳,入文安。
225
初十丙午,自青县趋长庐。
226
十二日戊申,入临清。
227
十六日壬子,入阜城景州。
228
十八日甲寅,入河间,参议赵珽、知府颜允绍、知县陈三接死之。
229
二十二日戊午,攻东昌,刘泽清御之,遂西。
230
二十五日辛酉,自临清分五攻各郡县。
231
十二月初九甲戌,入沭阳。
232
初十乙亥,入沂州丰县,杀知县刘光先。戊寅破蒙阴、泗水、邹县。
233
十二月二日丁卯,自长垣趋曹濮,别将抵青州,入临淄,知县文昌时阖署自焚死。
234
十六年二月,入登莱,驻军三月入顺德,杀知府言孔嘉。
235
姜泻里死难
236
泻里,字尔岷,别号汉洲,山东莱阳人,给谏埰、行人垓父也。关中文太青先生翔凤,令莱阳,独奇其文,首置之,久之不售。天启末,逆璫建祠,趋者蚁附,泻里危言侃侃,以此得名,有司或且迹之,急携家入山,变姓名,为人耕佣。辛未,子埰成进士,令真州。庚辰,子垓亦举南宫。
237
泻里尝与旧识云:「沧海横流,窃惧我辈欲长守邱陇,亦不可得耳。」未几,北师入薄莱城下,泻里发?中北帅首,北兵为退舍。亡何,北兵夜袭城,泻里率亲丁巷战,刃中于臂,被执,索金帛自赎。
238
泻里曰:「吾儿为清官,闻天下,吾受国恩,死即死,安得俯仰乞命!」遂遇害。时年六十有一。
239
季子坡从城东趋至,抱父尸大骂,被执去,夜举火爇北帐,北帅觉,脔杀之,诸姊妹俱死,赴至。给谏埰方以言事下狱,垓噀血上书台省,交疏请释。埰归治丧,上乃诏褒嘉一门义烈,命冢臣议优典,而史官黄道周志其墓。
240
有刀锯之心者,不堕魄于雷霆;俱松柏之志者,不渝音于风雨。姜公父子之谓也。
241
宋玫殉节附张瑶
242
宋玫文玉,号九青,山东莱阳人。父继登,官宪副,以廉能称。玫登天启乙丑进士,初令柘城,寻调杞县,以治行高等,与开封司理张瑶争考选,得吏科给事中。抗章正色,旋丁艰归,服阕补职。
243
崇祯丙子,偕吴伟业主试湖广,得士万曰吉、周寿朋、黄正色、黄文旦等,寻进刑科都给事,迁太常卿。已由大理寺进至少司空。
244
壬午枚卜,会推玫与蒋德璟、黄景昉、吴甡、房可壮、张王谟,寻以召对不称旨,又为蜚语所中,上疑比私植党,下玫与房、张于狱,革职归。亡何,北兵入,东省云扰。玫与同宗吏部应亨辈经划守御,不遗馀力。及城陷,缚玫与应亨相对,拷搒体无完肤,玫始终不屈,遂见杀。
245
张瑶,山东人,进士,开封府推官。会登兵变,城破被执,瑶挥石相击,逐遇害。其妻及子四人,俱投井死。
246
是年,又有大名副使朱廷焕,山东人,进士。闯将刘宗敏传牌至,廷焕发指,击碎之,与衿士分守各门。寻贼至围攻,被执不屈,贼缚桅杆杀之。
247
又有寿光知县李耿,顺天进士,亦以城陷杀死。
248
宋公早贵,任清要列卿秩,名位显赫,然竟用蒙难死。予角去齿,造物者固多缺陷乎,然而捐生殉节,垂芳千古,则天之厚公又独至矣。
249
张宏德贻祸莱阳
250
工科曾应选言:「莱阳之破,以东门乡绅张宏德利贼之退尽,追乡民犒赏,痛笞而窘迫之,一家发难,阖邑罹殃。清至,令宏德自指其藏,得百万金,然后阖门就戮。」
251
造船航海
252
崇祯十五年十月二十日,北兵入河间真定间,一日报陷名城二十六处。
253
兵科都给事中鲁应遴,时最铮铮,首建策曰:「航海攻心,谓造船三千,发兵六万,于登莱东汇,航海渡辽,在敌知之,必速归救,不攻而自去矣。」
254
首拨票拟,特嘉计划之妙,该部看议速奏。
255
工部覆曰:「造船固系臣衙门责任,但会典旧例,因兵事兴工者,同兵部分理其役。臣部止认造一千五百。」
256
上允之。著同兵、工二部,作速起工,而担半卸于兵部矣。然起工估计,仍是工部职掌。造船三千,每船价值,计银二千两,共应支销钱粮六百万。
257
工部于估计疏曰:「臣部现今库藏如洗,分任船费,亦须三百万,计无所措,事又在必行,日夕筹躇,有河南开封等府,积欠臣部料价银七百几十万,合无将此一项,听臣措那,即日马上差人,再限刻起解,以为造船之费可也。」时开封河堤为流贼所决,城郭现在水底。
258
上又允之,急移咨兵部,促三百万,以需起工之用。
259
兵部则曰:「用兵所需,臣部安敢推委,但造船三百万,非捻指可就。况当此库藏如洗,外解阻绝,巧妇安能为无米之炊。臣查凤阳等府,欠臣部造马价银八十馀万,催其陆续先解,以应工部造船支资,此现在钱粮,无烦设处者。」
260
上又允之。
261
工部初意,实欲向兵部措银几万,为起工搭厂规模,不谓兵部止移空文一纸,竟同本部之游戏浮词,乃乞怜于户部大司农曰:「现今山东路梗,刻刻有庚癸之虞,自救不暇也。转叩同乡,又以勤王四集,冏藏与厩肆皆空,乃告窘于东西江米巷细布二商,令执票于留都苏杭官库兑银,应者及百而止,人有千馀,数不上半万也,亦以零星而止。」
262
时已为闰十一月中也。兵则入山东,连破兖、青二府,州县小城,在所不计。造船之价,银两奉旨,其事则究归工部。
263
工部恐为建议者参其泄泄从事,乃为脱壳之谋,以神其变化,上一疏曰:「造船之费,两部虽经擘划,奈今九门昼闭,二商裹足,油钉板木,无从置买,匠作舵手,亦无从觅雇,而行兵之事,又刻不容缓,如之奈何?为今之计,臣部适差造船主事朱正色,前往淮安船厂,合无令之带往厂中,则物料现备,匠人聚拥,商贾凑集,可以计日成功,省臣议建,不致徒托空言也。」
264
上又允之。时为十二月初也。此事已实责在朱正色一身。正色若非金蝉,宁不畏军法从事?
265
谁知正色之计更妙,谈之侃侃,听之凿凿。其疏言:「造船攻心,省臣妙算,同仇之恨,人所同心,但臣所督造者,由闸运粮腹里之船,非乘风破浪航海之船也,航海与腹里,板木不同,钉铁不同,式样不同,航舟▉危不同,索揽器用不同,人夫师手操驾作用不同。今欲为此,必须资材于闽广,营造于海涯,专责彼处两抚,计日完工,即从海上驾往而北。以此大事,因材因地,理势之必然,臣非敢为膜外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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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上,准移敕两广督台与福建开府矣。旧例,省臣上疏,不逾五日,落旨部覆,省臣疏大约十日内,至都属奏章则候旨一月也。朱正色之旨,得之于十六年二月初旬,都察院请敕移咨,又已为二月中矣。至是年九月初,见闽、粤两抚奏稿,极赞科臣之策之妙,后言:「臣等拮据料理,极欲起工建造,但今北兵已出,海宇澄清,造船之说,不必议可也。」奉圣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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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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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闰十一月二十四日庚申亥刻,拱极城刀仗,有光火一寸许。
269
徐亮工,字虞钦,江阴人。崇祯庚辰钦赐进士,授陕西延安府吴堡知县。时秦寇日炽,其地有怪鸟,鸟身人面蓬首,若飞至县,或鸣或栖,不久流贼必至,而城被屠矣。鸟状如枭。
270
《无锡实录》云:「夏秋之交,疫疠大作,万民凋瘵,兼之凶荒相继,殡殓为艰,枯骸暴露,几遍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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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无锡邑诸生逐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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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季无锡诸生,每岁免粮银五钱,无田可免者,则与之银,谓之叩散米。待士可谓厚矣。
273
时,知县庞昌允,字尔祚,号再王,四川顺庆府西充县人,崇祯丁丑进士,米不时发,诸生杜景耀等,约同学庞昌允出西门,故事县令出门,即不得复入。时诸生以纸大书云「逐出无锡知县一名庞昌允不许复入」,用朱笔傍竖,粘于芦席为牌擎之。将吏役笞散,扶昌允出即闭门。昌允诉于抚臣,抚臣调为嘉定令。久之,止逮五六人革其衿,竟不置重典,亦异也。
274
此虽庞令之过,而诸生之横,亦太甚矣。时以流寇蹂躏江北,而江南频年洊饥,故当事姑息如此。不四年,役隶威如衿士,非复昔日优文之象矣。迨顺治十七年庚子,抚臣朱国治,以钱粮事奏销,三吴绅衿多黜,是势极而反,天盖有以报之也。
URN: ctp:ws426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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