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 us on Facebook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Twitter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sina.com's microblogging site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Follow us on Douban to receive important updates
Chinese Text Project Wiki
Simplified Chinese version
-> -> 卷六十八

《卷六十八》[View] [Edit] [History]

This textual edition has had punctuation added automatically using artifical intelligence. The results of this process are inevitably imperfect; please help correct mistakes by editing the text.
1
钦定四库全书
2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八五季
3
壬,唐长兴三年,是辰歳凡四国三镇。春二月,唐始刻《九经》即唐开成中石壁九经也,注见前。板。
4
唐冯道、李愚等请令判国子监田敏州邹平人校正九经,刻板印卖,是年始刻,俟板成而印卖之。以一文义去舛讹,唐主从之。王应麟曰:古未有板木。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术数、字学、小书。至后唐长兴中,始诒儒臣校九经,镂本于国子监。
5
唐赐髙从诲爵勃海王。
6
三月,吴越王钱鏐卒,諡武肃。子元瓘嗣。鏐寝疾,谓将吏曰:「吾疾必不起,诸儿皆愚懦,谁可为帅者?」衆泣曰:「两镇令公,傅瓘先代鏐,兼领两镇,故云。仁孝有功,孰不爱戴!」鏐乃悉出印钥授传瓘曰:「将士推尔,宜善守之」。又曰:「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遂卒。年八十一。傅瓘与兄弟同幄行䘮,内牙指挥使陆仁章曰:「令公嗣先王覇业,将史旦暮趋谒,尝与诸公子异处」。乃令主者更设一幄,扶传瓘居之,禁诸公子从者无敢妄入。鏐末年,左右皆附传瓘,仁章数以事犯之,至是,传瓘劳之,仁章曰:「先王在位,仁帝不知事,令公今日尽节,犹事先王也。传瓘既袭位,更名元瓘,以遗命去国仪,用藩镇法,除民田荒絶者租税置择能院,掌选举殿最,中外有上书告讦者,皆置不问,由是将吏辑睦。
7
契丹遣使如唐。
8
初,契丹舎利契丹官名掌军政士力反来达,反人名。与惕隠,注见前。皆为赵徳钧所擒。契丹屡遣使请之,唐主谋于羣臣,徳钧等皆曰:「契丹所以数年不犯邉数求和者,以此辈在南故也,纵之则邉患复生」。冀州刺史杨檀字徳明,沙陀人,后赐名光逺。亦曰萴剌。契丹之骑将在朝廷数年,知中国虚实,若得归为患,必深恐悔之无及。既而契丹使者辞归,唐主曰:「朕志在安邉,不可不稍副其求」。乃遣萴骨亦人名舎利与之俱归,契丹以不得萴刺,自是数㓂云州及振武。
9
夏四月,董璋袭西川。五月,孟知祥击败之,董璋为其下所杀,知祥遂取东川。
10
孟知祥三遣使说董璋,以主上加礼于两川,茍不奉表谢罪,恐复致讨,璋不从。三月,遣李昊诣梓州,极论利害,璋诟怒不许。至是,璋㑹诸将谋及成都,皆曰必克。王晖曰:「劔南万里,成都为大,时方盛夏,师出无名,必无成功」。璋不从。自将破白杨林镇,在汉州东。声势甚盛。知祥以赵廷隠为都部署,将三万人拒之。五月,璋克汉州,知祥自将兵八千人趣之。廷隠陈于鸡踪桥,在成都府新都县北。张公铎陈于其后,璋退陈于武侯庙下。在新都县北弥牟镇八阵图旁。璋帐下骁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辈何为!何不速战!」璋乃上马。前锋始交指挥使张守进降于知祥,言「璋兵尽,此无复后继,当急击之」。知祥登高冡督战,赵廷隠三战不利,知祥惧,以马棰指后陈。张公铎师衆大呼而进,东川兵大败,死者数千人。璋与数骑遁去,馀衆七千人降。知祥引兵追璋至赤水,在汉州东南。而还。命廷隠攻梓州,璋还至府第方食,王晖帅兵三百大噪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呼指挥使潘稠使讨乱兵。稠斩璋首以授晖,晖举城迎降。赵季良帅将吏请知祥兼领东川,许之。唐主闻璋败死,知祥已据全蜀,乃遣供奉官李存瓌克宁之子知祥之甥。赐知祥诏,知祥拜泣受诏,上表谢罪,自是复穪藩,然益骄倨矣。知祥令李昊草表请行墨制,补两川刺史以下,又表请赵季良等为节度使,皆从之。
11
秋七月,唐武安节度使马希声卒。八月,弟希范字寳规,殷第四子。嗣。
12
唐以李从珂为鳯翔节度使。九月,唐城三河县。唐置,以地近泃、洳、鲍邱三水而名,今属顺天府初,契丹既强,㓂抄卢龙诸州皆遍,毎自涿州运粮入幽州,敌多伏兵于阎沟即今盐沟河在良乡县南,掠取之。及赵徳钧为节度使,城阎沟而戍之,为良乡县,汉县故城在房山县东,今良乡县即赵徳钧所罝粮道稍通于州东五十里,城潞县汉县,明省故城在今通州而戍之,近州之民始得稼穑。至是,又于州东北百馀里城三河县,以通蓟州运路,敌骑来争,徳钧击却之。
13
冬十月,唐大理少卿康澄上疏论事唐主,优诏答之。澄上疏曰「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隂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㢘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眞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不论,深可畏者,愿陛下修而靡忒」。优诏奬之。
14
十一月,唐以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秦王从荣喜为诗,聚浮华之士高辇等于幕府,与相唱和,颇自矜伐。唐主语之曰「吾虽不知书,然喜闻儒士讲经义,开益人智思。吾见庄宗好为诗,将家子文非素习,徒取人窃笑,汝勿效也」从荣为人鹰视,轻佻峻急,既㕘朝政,骄纵不法。安重诲死,王淑妃、孟汉琼宣传制,命范延光、赵延夀为枢密使,从荣皆轻侮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其妻永宁公主与从荣异母,素相憎疾,从荣以宋王从厚声名出已右,尤忌之,从厚善,以卑弱奉之,故嫌隙不外见。敬瑭不欲与从荣共事,常思外补以避之,延光、延夀亦虑及祸,屡辞机要,会契丹欲入冦唐主,命择河东帅延光,延夀先言石敬瑭、康义诚可往,既而欲专用敬瑭,李崧曰:「非石太尉不可」敬瑭亦愿行,即命除之。敬瑭至晋阳,以部将刘知逺周瓌晋阳人为都押衙,委以腹心,军事委知逺帑藏委瓌。
15
癸,唐长兴四年,闽王延钧龙巳启元年。是嵗凡四国三镇。春正月,闽王王延钧称帝,更名璘。
16
闽人有言真封宅龙见者,闽王延钧更命其宅曰龙跃宫,遂诣宝皇宫事见前。受册备仪卫,入府即皇帝位。自以国小地僻,常谨事四邻,由是境内差安。
17
二月,唐定难节度使李仁福卒,军中立其子彛,超为留后。唐以孟知祥为蜀王。
18
三月,唐以李彛超为彰武,后唐延州军号。留后安从进为定难留后,彛、超拒命。
19
先是,河西诸镇皆言李仁福潜通契丹,并吞河右,南侵闗中,㑹仁福卒,以其子彛超为彰武留后,安从进为定难留后,仍命静难节度使药彦稠将兵五万,以宫苑使安重益为监军,送从进赴镇,敕谕夏银,绥宥将吏,彛超年少,未能捍御,故徙之延安,从命则有富贵之福,违命则有覆族之祸。四月,彛超上言,为军民拥留,未得赴镇,诏遣使趣之。
20
夏四月,唐以刘瓉为秦王傅,言事者请为秦王,置师傅。宰相畏秦王从荣,请令自择。秦府判官王居敏荐兵部侍郎刘瓉于从荣,从荣请以为傅王府㕘佐,皆新进少年,轻脱謟谀,瓉独从容规讽,从荣不悦,概以僚属待之,瓉有难色,从荣戒门者勿为通,月聴一至府,或竟日不召,亦不得食。五月,唐立李从珂为潞王,子从益为许王。
21
闽地震。
22
闽主璘避位修道,命福王继鹏璘之子权总万机。初,王审知性节俭,府舎皆庳陋,至是,大作宫殿,极土木之盛。
23
吴徐知诰营宫城于金陵。宋齐邱劝知诰徙吴主都金陵,知诰乃营宫城于金陵。
24
秋七月,唐安从进讨李彛超,不克,引还,安从进攻夏州,州城赫连勃勃所筑坚如鐡石,劚凿不能入,又党项万馀骑,徜徉四野,抄掠粮饷,官军无所刍牧,山路险狭,闗中民输斗粟束藳钱数缗,民间困竭,不能供彛,超登城谓从进曰:「夏州贫瘠,非有珍宝蓄异,可以充朝廷贡赋也,但以祖父世守此土,不欲失之,幸与表闻,许其自新」。诏从进引兵还。自是夏州轻朝廷,毎有叛臣,必阴与之连以邀赂遗,已而彜超上表谢罪,唐以为节度使。
25
唐赐在京诸军优给。
26
唐主暴得风,疾乆未平,征夏州无功,军士颇有流言,于是赐在京诸军优给有差,赏赉无名士,卒益骄。唐以钱元瓘为吴王。
27
元瓘于兄弟甚厚,其兄元璙自苏州入见元瓘,以家人礼事之,奉觞为夀,曰:「此兄之位也,而小子居之,兄之赐也」。元璙曰:「先王择贤而立之,君臣位定,元璙知忠顺而已」。因相与对泣。
28
闽以薛文杰为国计使。
29
文杰性巧佞,以聚敛求媚,及是,闽主璘复位,避位六十五日。亲任之。文杰阴求富民之罪,籍没其财,被榜捶者胸背分受,仍以铜斗火熨之。建州土豪吴光入朝,文杰利其财,将治之,光怨怒,帅其衆且万人叛奔吴。八月,唐主加尊号,赐内外将士优给。
30
时一月之间,再行优给,用度益窘,唐以秦王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太仆少卿致仕何泽表请立从荣为太子,唐主览表泣下,私谓左右曰:「羣臣请立太子,朕当归老太原旧第耳!」不得已,诏宰相、枢密议之,从荣见唐主言曰:「臣幼少,且愿学治军民,不愿当此名也」。退见范延光、赵延夀,曰:「执政欲夺我兵柄,幽之东宫耳!」延光等知上意,且惧从荣之言,即以白唐主,制以从荣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位宰相上。
31
九月,唐以赵延夀为宣武节度使,朱宏昭为枢密使。秦王从荣请严卫本左右羽林,今改。捧圣注见前步骑两指挥为牙兵,每入朝,从数百骑张弓挟矢,驰骋衢路,不快于执政,私谓所亲曰:「吾一日南面必族之」。范延光、赵延夀惧,屡求外补以避之,唐主以为见已病而求去,甚怒,曰:「欲去自去,奚用表为齐国公主,唐主女嫁赵延夀。复为延夀言于禁中,乃以延夀为宣武节度使,以朱𢎞昭为枢密使、同平章事。𢎞昭复辞,唐主叱之,𢎞昭乃不敢言。
32
唐遣使如吴越。
33
吏部侍郎张文宝泛海使杭州船坏,水工以小舟济之,风飘至天长。注见前。吴主厚礼之,资以从者,仪服钱币数万。文宝独受饮食,馀皆辞之,曰:「唐朝与吴久不通问,今既非君臣,又非宾主,若受此物,何辞以谢!」吴主嘉之,竟达命于杭州而还。
34
冬十月,唐以范延光为成徳节度使,冯贇为枢密使。延光屡因孟汉琼、王淑妃以求出,以为成徳节度使,以冯贇代之,唐主以亲军都指挥使康义诚为朴忠,亲任之。时要近之官多求出以避秦王之祸,义诚度不能自脱,乃令其子事秦王,务持两端,冀得自全,唐主饯范延光曰:「卿今逺去,事冝尽言」。对曰:「朝廷大事,愿陛下与内外辅臣㕘决,勿聴羣小之言」。遂相泣而别。时孟汉琼用事,附之者共为朋党,以蔽惑上聴,故延光言及之。
35
十一月,唐主疾病,秦王从荣作乱,伏诛。唐主疾作大渐,秦王从荣入问疾,唐主俛首不能举从。荣出闻宫中皆哭,意唐主已殂,明旦称疾不入。从荣自知不为时论所与,恐不得为嗣,与其党谋,欲以兵入侍。先制权臣,遣都押衙马处钧谓朱𢎞昭、冯贇曰「吾欲帅牙兵入宫中侍疾,且备非常」。二人曰「主人万福,王冝竭心忠孝,不可妄信浮言」从荣怒,复遣谓曰「公辈殊不爱家族耶?何敢拒我」。二人患之,入告王淑妃孟汉琼,召康义诚谋之,义诚竟无言。从荣将步骑千人陈于天津桥,遣马处钧至冯贇第,语之曰「吾今日决入公辈,祸福在须臾耳」贇驰入右掖门,见𢎞昭、义诚、汉琼及三司使孙岳贇让义诚曰「公勿以儿在秦府左右顾望,主上㧞擢吾辈自布衣至将相,茍使秦王兵得入此门,置主上何地乎?」义诚未对,监门白秦王已将兵至端门外,汉琼拂衣起入殿门,𢎞昭贇随之,义诚不得已,亦随之入。时唐主病小愈,汉琼等入见,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矣」唐主指天泣下,谓义诚曰「卿自处置,勿惊百姓」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从珂之子也,时侍侧,唐主曰:「吾与尔父冒矢石定天下,从荣辈得何力?今乃为人所教,为此悖逆,当呼尔父授以兵柄耳」。重吉即帅控鹤兵守宫门,汉琼召马军指挥使朱洪实,使将五百骑讨从荣,从荣走归府,僚佐皆窜匿,牙兵溃去,皇城使安重益斩从荣,并其子以献。唐主悲骇,絶而复苏,由是疾复剧。时宋王从厚为天雄节度使,遣汉琼徵之,追废从荣为庶人初从荣失道,六军判官赵逺谏曰:「大王勿谓父子至亲为可恃,独不见恭世子戾太子乎?」从荣怒,出为泾州判官。及从荣败,逺以是知名人。赵逺,字上交。涿州范阳。
36
唐主亶殂。
37
明宗性不猜忌,与物无竞,登极之年,已逾六十,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衆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在位,年榖屡丰,兵革罕用,校于五代,稍为小康。
38
十二月,唐主从厚立。是为后唐闵帝。唐主自终易月之制,即召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録有致治之志,然不知其要,寛柔少断。李愚私谓同列曰:「吾君延访,鲜及吾辈,位高责重,事亦堪忧」。衆不敢应。孟知祥闻明宗殂,亦谓僚佐曰:「宋王幼弱,为政者皆胥吏小人,其乱可坐而俟也」。甲唐闵帝从厚应顺元年四月以后,唐潞王从珂,清泰午元年蜀孟知祥,明徳元年,是歳蜀建国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唐以高从诲为南平王,马希范为楚王,钱元瓘为吴越王。
39
唐以李重吉为亳州团练使、潞王。从珂与石敬瑭少从明宗征伐有功,各得衆心,朱𢎞昭、冯贇位望素出,二人下逺甚,一旦执朝政,皆忌之,及明宗殂,从珂辞疾不来,使臣至鳯翔者,或自言伺得从珂阴事,于是朱、冯不欲重吉典禁兵,出为亳州团练使,从珂女为尼,洛阳亦召入禁中,从珂由是疑惧。
40
吴人攻闽建州。
41
先是,闽吴光请兵于吴,吴信州刺史蒋延徽不俟朝命,引兵㑹攻建州。闽主璘遣使求救于吴越。及是,延徽败闽兵于浦城,唐县今属建宁府。遂围建州,闽主璘遣兵救之。军及中途,士卒不进,曰:「不得薛文杰不能讨贼」。军中以闻,国人震恐。太后及福王继鹏泣谓璘曰:「文杰盗弄国权,枉害无辜,上下怨怒久矣。今吴兵深入,士卒不进,社稷一旦倾覆,留文杰何益!」文杰亦在侧互陈利害。璘曰:「吾无如卿何,卿自为谋」。文杰出,继鹏伺之门外,以笏击之仆地,槛车送军前,士卒脔食之。初,文杰以古制槛车疎润更为之,形如木柜攅,以铁鋩内向,动辄触之,既成而酋自入焉。延徽攻建州垂克。徐知诰以延徽吴太祖杨溥称帝,尊行密为太祖。之壻与临川王蒙溥之兄素善,恐其克建州奉蒙以图兴复,遣使召之。延徽亦闻闽兵及吴越兵将至,引兵归,闽人追击,败之。知诰贬延徽为右威卫将军,遣使求好于闽。
42
唐以唐汭、陈乂为枢密直学士,唐主即位,旧镇将佐之有才者,朱、冯皆斥逐之,汭以文学从歴三镇而性迂疎,故朱、冯引置密近,又以其党陈乂监之。
43
蜀主孟知祥称帝。是为后蜀。
44
知祥以赵季良为司空、平章事,吴徐知诰黜其押牙周宗为池州刺史,寻复召之。吴人多不欲迁都,吴主遣宋齐邱如金陵,谕知诰罢之。先是,知诰久有传禅之志,以吴主无失徳,恐衆心不悦,欲待嗣君,宋齐邱亦以为然。一旦,知诰临镜镊白髭叹曰「国家安而吾老矣,奈何」周宗知其意,请如江都㣲,以传禅讽吴主,齐邱以宗先己,心疾之,手书切谏,以为未可,请斩宗以谢吴主,乃黜宗为池州副使。久之,节度副使李建勲、司马徐玠等屡陈知诰功业,宜早从民望,召宗复为都押牙,知诰由是疎齐邱唐,以潞王从珂为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为成徳节度使。从珂举兵鳯翔,唐遣兵讨之,官军降溃。
45
朱𢎞昭、冯贇不欲石敬瑭久在太原,徙潞王从珂镇河东、敬瑭镇成徳,皆不降制书,但各遣使臣持宣监送赴镇,从珂既与朝廷猜阻,朝廷又命洋王从璋权知鳯翔,从璋性粗率乐祸,前代安重诲而杀之事具前从珂谋于将佐,皆曰:「主上富于春秋,政事出于朱冯,大王功名震主,离镇必无全理,不可受也」。观察判官冯𦙍孙字庆光,棣州商河人曰:「君命召,不俟驾,今道过京师,临丧赴镇而已,诸人凶谋,不可从也」。衆哂之,从珂乃移檄隣道,言朱𢎞昭等専制朝权,惧倾社稷,今将入朝以清君侧,而力不能独办,愿乞灵隣藩以济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当东出之道,尤欲与之相结,遣使诣长安,说以利害,饵以美妓,思同谓将吏曰:「吾受明宗大恩,今与鳯翔同反,借使事成而荣,犹为一时之叛臣,况事败而辱流千古之丑迹乎!」遂执其使以闻,他使亦多为隣道所执,惟陇州防御使相里金相里氏,以地为氏。金字国宝,并州汾阳人,《五代史》作字奉金,今依相里氏墓碑倾心附之,遣判官薛文遇徃来计事,朝廷议讨鳯翔,康义诚不欲出,请以王思同为统帅,严卫指挥使尹晖魏州大名人、羽林指挥使杨思权等皆为偏禆,䕶国节度使安彦威国俊,代州崞县人为都监,思同虽有忠义之志,而御军无法,从珂老于行陈,将士徼幸富贵者,心皆向之。三月,彦威与山南西道张䖍钊、武定孙汉韶、李存进之子时,存进已复本姓彰义张从宾、静难康福等五节度使,合兵讨鳯翔,鳯翔城堑卑浅,守备俱乏,衆心危急,从珂登城泣谓外军曰:「吾未冠从先帝百战,出入生死,金创满身,以立今日之社稷,汝曹目睹其事,今朝廷信任谗臣,猜忌骨肉,我何罪而受诛乎?」因恸哭,闻者哀之,䖍钊褊急,以白刃驱士卒登城,士卒怒,大诟,反攻之,䖍钊走免,杨思权因大呼曰:「大相公,吾王也!」遂帅诸军解甲投兵,请降于从珂,思权以幅纸进曰:「愿王克京城日,以臣为节度使」。从珂即书思权可邠宁节度使授之。王思同犹未之知,趣士卒登城,尹晖大呼曰:「城西军已入城受赏矣!」衆争弃甲投兵而降,其声震地,日中,乱兵悉入,外军亦溃,思同等六节度使皆遁去,潞王悉敛城中之财以犒军,至于鼎釡,皆估直以给之。思同等至长安,副留守刘遂雍鄩之子。闭门不纳,乃趣潼闗。
46
唐潞王从珂至长安,唐主以康义诚为招讨使,将兵拒之,杀马军指挥使朱洪实。
47
从珂建大将,鼓旗整衆而东,以孔目官刘延朗宋州虞城人为腹心。刘遂雍悉出府库之财于外,军士前至者,即给赏令过,皆不入城。从珂至长安,遂雍迎谒,率民财以充赏。都监王景从等奔还,中外大骇,唐主不知所为。谓康义诚等曰:「先帝弃万国,朕外守藩方,当是之时,为嗣者在诸公所取耳。既承大业,国事皆委诸公,诸公以社稷大计见告,朕何敢违!今事至于此,何方可以转祸!朕欲自迎潞王,以大位让之,若不免于罪,亦所甘心」。朱𢎞昭、冯贇大惧,不敢对。康义诚欲悉以宿卫兵迎降为已功,乃曰:「侍卫诸军尚多,臣请自往扼其冲要,招集离散以图后效,幸陛下勿以为忧」。唐主乃召将士慰谕,亲至左藏,给将士金帛。义诚与朱洪实共论用兵利害,洪实欲以禁军固守洛阳,曰:「如此,彼亦未敢径前,然后徐图进取,可以万全」。义诚怒曰:「洪实欲反邪?」洪实曰:「公自欲反,乃谓人反!」其声渐厉。唐主闻,召而讯之,竟不能辨,遂斩洪实。军士益愤。唐主杀李重吉于宋州,又杀从珂女尼惠明。
48
唐潞王从珂执西京留守王思同,杀之。从珂至昭应,闻前军获王思同,曰:「思同虽失计,然尽心所奉,亦可嘉也」。至灵口,即零口镇在西安府临潼县南。前军执思同以至。从珂责让之,对曰:「思同起行间,先帝擢之,位至节将,常愧无功以报大恩,非不知附大王,立得富贵,助朝廷自取祸殃,但恐死之日,无面目见先帝于泉下耳,败而衅鼔,固所宜也,请早就死」。王为之改容曰:「公且休矣。欲宥之。而杨思权之徒,耻见其面尹晖尽取思同家资妓妾,屡言于刘延朗曰:若留思同,虑失士心」。属从珂醉,不待报,擅杀之,及其妻子。从珂醒,怒延朗,嗟惜者累日。
49
唐潞王从珂至陜,诸将及康义诚皆降。从珂至阌乡,朝廷前后所发诸军遇之,皆迎降,无一人战者。康义诚引兵发洛阳,诏以安从进为京城廵检,从进已受从珂书,潜布腹心矣。从珂至灵宝,安彦威、安重覇皆降,惟保义节度使康思立山阴诸部人谋固守陜城,从珂前锋至城下,呼曰:「禁军十万已奉新帝,尔辈数人奚为,徒累一城人涂地耳!」于是士卒争出迎,思立不能禁,亦出迎。从珂至陜,移书谕洛阳文武士庶,惟朱𢎞昭、冯贇两族不赦。义诚所部自相结,百什为羣弃甲兵,争先诣陜降。义诚麾下才数十人,亦因候骑请降。既而兴元、张䖍钊、武定孙汉韶俱以镇降蜀。
50
唐主出奔,夏四月,石敬瑭入朝,遇于卫州,杀其从骑。唐主忧骇,不知所为,急遣中使召朱𢎞昭谋所向,𢎞昭赴井死。安从进杀冯贇于第,传二人首于从珂。唐主欲奔魏州,召孟汉琼,使为先置,汉琼单骑奔陜。唐主乃以五十骑出门,冯道等入朝。及端门闻变,道及刘昫涿州归义人。乃归至天宫寺安从。进遣人语之曰:「潞王倍道而来,且至矣,相公宜帅百官至谷水奉迎」。乃止于寺中,召百官。中书舎人卢导字熈化,范阳人。至,冯道曰:「劝进文书,宜速具草」。导曰:「潞王入朝,百官班迎可也。设有废立,当俟太后教令,岂可遽议劝进乎!」道曰:「事当务实」。导曰:「安有天子在外,人臣遽以大位劝人者邪!若潞王守节北面,以大义见责,将何辞以对!公不如帅百官诣宫门进名问安,取太后进止,则去就善矣」。道未及对,从进屡遣人趣之,道等即纷然而去。既而从珂未至三相冯道、李愚、刘昫息于上阳门外,卢导过前道,复召而语之,导对如初。李愚曰:「舎人之言是也。吾辈之罪,擢髪不足数矣!」从珂上笺于太后,取进止,遂自陜而东。四月,唐主至卫州东数里,遇石敬瑭,大喜,问以大计。敬瑭闻义诚叛去,俛首长叹数四,乃见卫州刺史王𢎞贽问之,𢎞贽曰:「前代天子播迁多矣,然皆有将相、侍卫、府库、法物,使羣下有所瞻仰。今独以五十骑自随,虽有忠义之心,将若之何?」敬瑭还,以其言告弓箭库使沙,夙沙氏之后为沙氏。守荣奔,史照曰:古有贲姓,音奔,后遂为奔。洪进洪进前责敬瑭曰:「公明宗爱壻,富贵相与共之,忧患亦宜相恤。今天子播越,委计于公,冀图复兴,乃以此四者为辞,是直欲附贼卖天子耳」。抽佩刀欲刺之,敬瑭亲将陈晖救之,守荣鬭死,洪进亦自刎。敬瑭牙内指挥使刘知逺引兵入,尽杀唐主左右及从骑,独置唐主而去,敬瑭遂趣洛阳。
51
唐孟汉琼诣潞王从珂降,从珂诛之。初,从珂罢河中,归私第,王淑妃数遣孟汉琼存抚之。汉琼自谓于从珂有旧恩,至渑池西,见从珂,大哭,欲有所陈。从珂曰:「诸事不言可知!」即命斩于路隅。唐潞王从珂入洛阳,废其主从厚为鄂王而自立。是为后唐废帝。
52
从珂至蒋桥,百官班迎,传教以未拜梓宫,未可相见。冯道等皆上笺劝进。从珂入谒太后、太妃,诣西宫,伏梓宫恸哭,自陈诣阙之由。冯道帅百官班见,拜从珂、荅拜道等复上笺劝进,从珂曰:「予之此行,事非获已,俟皇帝归阙,园寝礼终,当还守藩服,羣公遽言及此,甚无谓也」。明日,太后下令废少帝为鄂王,以潞王知军国事。又明日,太后令潞王宜即帝位,乃即位于柩前。
53
唐主从珂弑鄂王,从厚于卫州,磁州刺史宋令询死之。王𢎞贽迁唐鄂王于州廨,唐主从珂遣𢎞贽之子峦往酖之,王不饮,峦缢杀之。王性仁孝于兄弟敦睦,虽遭秦王忌疾,坦懐待之,卒免于患。及嗣位,于潞王亦无嫌,而朱𢎞昭、孟汉琼之徒,横生猜问,王不能违,以至祸败。孔妃尚在宫中,唐主使人谓之曰:「重吉辈何在!」遂杀之,并其四子。鄂王之在卫州也,惟磁州刺史宋令询遣使问起居,闻其遇害,恸哭半日,自经死。既而唐塟明宗于徽陵,乃并葬鄂王于陵城之南,封才数尺,观者悲之。后晋主石敬瑭立,追諡王为闵帝。
54
唐康义诚伏诛,夷其族。
55
唐主之在陜也,义诚至陜待罪,唐主责之曰:「先帝晏驾,立嗣在诸公,今上亮隂政,事在诸公,何为不能始终陷吾弟至此!」义诚大惧,叩请死。唐主素恶其为人,未欲遽诛,且宥之,至是,唐主斩义诚而灭其族,唐赐将士缗钱有差。
56
初,唐主发鳯翔,许军士以入洛人百缗,及至洛阳,三司使金帛不过三万,而赏军之费计须五十万缗,于是有司百方以敛民财,仅得六万,唐主怒,下军廵使狱,昼夜督责,囚系满狱,贫者至自经赴井,而军士游市肆皆有骄色,市人聚诟之曰:「汝曹为主力战,言其为主尽力,亦所当然。反使我辈鞭胸杖背,出财为赏,汝曹犹扬扬自得,不愧天地乎!」是时,竭左藏旧物及诸道贡献,乃至太后、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才及二十万缗,唐主患之,学士李専美夜直,唐主让其不能为谋,専美曰:「自长兴之季,赏赉亟行,卒以是骄,虽有无穷之财,终不能满骄卒之心。夫国之存亡,不専系于厚赏,亦在修法度,立纪纲,今财力尽此,宜据所有均给之,何必践初言乎!」唐主以为然,诏禁军在鳯翔归命者,赐钱七十缗至二十缗,在京者各十缗,军士无厌,犹怨望,为谣言曰:「除去菩萨,扶立生鉄」,以闵帝仁弱,唐主刚严有悔心故也。
57
五月,唐复以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唐主与石敬瑭皆以勇力善鬭事明宗,然素不相悦。至是,敬瑭不得已入朝,不敢言归。时敬瑭久病羸瘠,太后及魏国公主即敬瑭妻永宁公主,是年进封魏国,后又进封晋国屡为之言,而鳯翔旧将佐皆劝留之,惟韩昭𦙍、李専美以为赵延寿在汴,不宜猜忌敬瑭,唐主亦见其骨立,不以为虞,乃复遣之河东。
58
六月,吴徐知诰幽其主之弟临川王蒙于和州。知诰将受禅,忌临川王蒙遣人告蒙藏匿亡命,擅造兵器,降封歴阳公,幽于和州,命控鹤军使王宏将兵二百卫之。后蒙以间杀王宏,奔庐州,欲依周本本,将见之。其子宏祚合扉不聴本出,执蒙逆江都,知诰遣人杀之。
59
秋七月,唐以卢文纪、字子持,简求之孙。姚顗伯真,京兆长安人。同平章事。
60
刘昫苛察李愚刚褊,论议多不合,至相诟骂,事多凝滞。唐主患之,欲更命相,问所亲信,皆以尚书左丞姚顗、太常卿卢文纪、秘书监崔居俭清河人,荛之子。对论其才行互有优劣,唐主不能决,乃置其名于琉璃瓶,夜,焚香祝天以筯挟之,得二人,乃有是命。
61
蜀主知祥殂,子昶立。
62
蜀主得疾逾年,至是増剧,立子仁赞为太子,召司空赵季良、节度使李仁罕、赵廷隠、枢密使王处回受遗诏辅政。是夕,殂,秘不发丧。王处回夜过赵季良告之,涕泣不已,季良正色曰:「今强将握兵,专伺时变,宜速立嗣君以絶觊觎,泣无益也」。处回遂与季良立仁赞而后发丧。仁赞即位,更名昶,不改元。昶初立,大臣骄骞多逾法度。李仁罕自恃宿将有功,复受顾托,求判六军,昶不得已许之。既而或告仁罕有异志,昶与赵季良、赵廷隠谋因仁罕入朝,执而杀之。李肇自镇来朝,杖而入见,称疾不拜,及闻仁罕死,始释杖而拜昶以为太子太傅致仕,徙卭州。
63
八月,唐诏蠲逋租三百三十八万。刘昫判三司,命判官高延赏钩考穷核,皆积年逋欠之数。奸吏利其徵责,匄取,故存之。昫具奏其状,且请察其可徵者急督之,必无可偿者悉蠲之。韩昭𦙍极言其便。八月,诏长兴以前户部及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万,咸免勿徵。贫民大悦,而三司吏怨之。既而昫与李愚同罢相,三司吏皆相贺,无一人从昫归第者。
64
冬,旱。
65
是岁,秋冬旱,民多流亡,同、华、蒲、绛尤甚。乙,唐清泰二年,吴天祚元年,蜀孟昶明徳未二年,闽永和元年,是歳凡五国、三镇。春二月,唐夏州节度使李彛超卒,兄彛殷代之。
66
三月,唐诏开言路。
67
太常丞史在徳,性狂狷,上书极诋内外文武之士,请徧加考试,黜陟能否,执政大怒,卢文纪及补阙刘涛字徳润,徐州彭城人,皆请加罪,唐主谓学士马𦙍,孙曰:「朕新临天子,宜开言路,若朝士以言获罪,谁敢言者?卿为朕作诏书,宣朕意」。乃下诏略曰:「昔魏徵请赏皇甫徳参,今涛等请,黜史在徳,事同言异,何其逺哉?在徳情在倾输,安可责也?」
68
夏六月,契丹㓂邉唐北面总管石敬瑭将兵屯忻州,敬瑭既还镇,隂为自全之计唐主好咨访外事,常命端明殿学士李夀羙、翰林学李崧、知制诰吕琦薛文遇、翰林天文、赵廷人等,更直于中兴殿庭,与语或至夜分。时敬瑭二子为内使,赂太后左右,令伺其密谋,事无巨细皆知之,敬瑭对客常称羸瘠,不堪为帅,冀朝廷不之忌, 翰林天文居翰林院以候天文者时契丹屡㓂北邉,禁军多在幽州,敬瑭与赵钧求益兵运粮,朝夕相继,诏借河东人菽粟,镇州输绢五万匹于总管府科,𣲖也、镇、冀车千五百乘,运粮于代州。时水旱民饥,敬瑭遣使督促严急,山东流散,乱始兆矣。敬瑭将大军屯忻州,朝廷遣使赐军士夏衣,传诏抚谕,军士呼万岁者数四。敬瑭惧,募僚段希尧河内人请诛其唱者,敬瑭命刘知逺斩三十六人以徇,唐主闻之,益疑敬瑭。
69
唐诏:窃盗不计赃并纵火强盗,并行极法」。秋七月,唐遣北面副总管张敬达志通,代州人。将兵屯代州。唐以敬达为北面行营副总管,将兵屯代州,分石敬瑭之权也。唐主深以时事为忧,尝从容让、卢文纪等无所规赞,文纪等上言:「臣等每五日起居,与两班旅见侍卫满前,虽有愚虑,不敢敷陈。窃见前朝置延英殿,或宰相欲有奏论,天子欲有咨度,皆非时召对,旁无侍卫,故人得尽言。望复此故事」。诏以旧制五日起居,百僚俱退,宰相独升,若常事自可敷奏,或事应严密,聴于阁门奏榜子,当画屏侍臣于便殿相待,何必袭延英之名也!
70
唐以房暠为枢密使。
71
刘延朗及学士薛文遇等居中用事,暠与赵延夀虽为使,长启奏除授一归延、朗州镇,自外入者,先赂延朗,后议贡献,赂厚者先得内地,赂薄者晚得邉陲,由是诸将帅皆怨愤。
72
冬十月,闵李仿弑其主璘而立福王,继鹏更名昶。初,闽主璘嬖其父婢陈金鳯立以为后,后陋而淫,㑹璘得风疾,后与璘、嬖臣归守明及百工院使李可殷私通国,人皆恶之。璘令锦工作九龙帐,国人歌之曰:「谁谓九龙帐,惟贮一归郎」。归郎」,谓守明也可殷常谮皇城使李仿、于璘,后族陈匡胜无礼于福王继鹏,仿及继鹏皆恨之。璘疾甚,仿使人杀可殷,后诉之。璘力疾视朝,诘可殷死状,仿惧而出,俄引步兵鼓噪入宫,璘匿帐下乱兵刺杀之,仿遂与继鹏杀陈后、陈守恩、陈匡胜皆陈后族,归守明及继鹏弟继韬、璘次子常欲杀继鹏,故并杀之。。继鹏即位,更名昶,既而自称权知福建节度事,遣使奉表于唐,立父婢李春燕为徳妃,以李仿判六军诸卫事。仿专制朝政,隂养死士,昶患之,因大享军伏甲,擒杀之,枭首朝门,暴其罪,告谕中外。内宫宣徽使叶翘,初为福王友,愽学质直,昶以师傅礼待之,多所禆益,宫中谓之国翁。昶既嗣位,骄纵不与翘议国政。一日,昶方视事,翘衣道士服趋出,昶召还拜之,翘顿首曰:「臣辅导无状,致陛下即位以来,无一善可称,愿乞骹骨」。昶曰:「政令不善,公当极言,奈何弃孤去!」厚赐金帛,慰谕复位,翘以昶嬖李春燕諌之,昶不悦,未㡬,复上书言事,昶批其纸尾曰:「一叶随风落御沟」。遂放归永泰以夀终。 叶翘,福州永泰人。永泰,唐县,宋改永福,今属福州府。
73
荆南梁震退居土洲。在荆州府江陵县九十九洲之一也。荆南节度使高从诲,性明达,亲礼贤士,委任梁震,以兄事之。楚王希范好奢靡,游谈者共夸其盛,从诲谓僚佐曰:「如马王可谓大丈夫矣」。孙光宪对曰:「天子诸侯,礼有等差,彼乳臭子骄侈僭法,取快一时,不为逺虑,危亡无日,何足慕乎?」从诲悟,曰:「公言是也」。他日,谓梁震曰:「吾自念平生奉养,固已过矣」。乃捐去玩好,以经史自怡,省刑薄赋,境内以安,震曰:「先王待我如布衣,交以嗣王属我,今嗣王能自立,不坠其业,吾老矣,不复事人矣!」遂固请退居,从诲不能留,乃为之筑室于土洲,震披鹤𣰉,自称荆台隠士,毎诣府,跨黄牛至㕔事,从诲时过其家,四时赐与甚厚,自是悉以政事属孙光宪。
74
吴加徐知诰大元帅,封齐王,备殊礼。十二月,唐以冯道为司空。
75
时久无正拜三公者,朝议拟其职事,卢文纪欲令掌祭祀扫除隋制:三公㕘议国事,祭祀则司空行扫除。卢文纪不深考,遂以为司空职事。道闻之曰:「司空,扫除职也,吾何惮焉!」既而文纪自知不可,乃止。
76
丙,唐清泰三年十一月以后晋高祖石敬瑭,天福元申年阑王昶,通文元年是歳唐亡晋兴,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唐以吕琦为御史中丞。
77
唐主以千春节置酒,晋国长公主上夀毕,辞归晋阳,唐主醉曰:「何不且留遽归,欲与石郎反邪!」石敬瑭闻之益惧,尽收其货之在洛阳及诸道者归晋阳,托言以助军费,人皆知其有异志。唐主夜与近臣从容语曰:「石郎于朕至亲,无可疑者,但流言不息,万一失劝,何以解之!」皆不对。端明殿学士李崧退,谓同僚吕𤦺曰:「吾辈受恩深厚,岂得自同衆人,一概观望邪!计将安出?」琦曰:「河东若有异谋,必结契丹为援,契丹屡求和亲,但求萴刺等未获,故未成耳。今诚归萴刺等岁以礼币千馀万缗遣之,彼必驩然承命。如此,则河东虽欲陆梁,无能为矣。崧曰:此吾志也」。他夕,二人密言其策,唐主大喜。久之,以告枢密直学士薛文遇,文遇对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夷狄,不亦辱乎!又虏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唐主意遂变。一日,急召崧,琦盛怒责之曰:「卿辈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为谋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弃之沙漠邪?且欲以养士之财输之虏廷,其意安在?」二人惧,拜谢无数。琦气竭,拜少止。唐主曰:「吕琦强项,肯视朕为人主邪?」既而怒解,各赐巵酒,罢之。自是羣臣不敢复言和亲之策,遂以琦为御史中丞,葢疎之也。
78
夏五月,唐以石敬瑭为天平节度使。敬瑭拒命,唐发兵讨之。
79
初,石敬瑭欲尝唐主之意,累表自陈羸疾,乞解兵柄移他镇,帝与执政议,从其请,移镇郓州,房暠、李崧、吕琦等皆力諌以为不可。五月,薛文遇独直唐主,与之议文,遇曰:河东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间耳,不若先事图之。唐主大喜曰:卿言殊豁吾意,成败吾决行之。即为除目,徙敬瑭镇天平,宋审䖍镇河东,制出,两班闻呼敬瑭名,相顾失色,以张敬逹为西北都部署,趣敬瑭之郓州。敬瑭疑惧,谋于将佐判官赵莹字元晖,华阴人劝敬瑭赴郓州,刘知逺曰:明公久将兵,得士卒心,今据形胜之地,士马精强,若称兵传檄,帝业已成,奈何以一纸制书自投虎口乎!掌书记桑维翰国侨,河南人。曰:「主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主上岂不知蛟龙不可纵之深渊邪!然卒以河东复授公,此乃天意假公以利器也。明宗遗爱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羣情不附。公,明宗之爱壻,今主上以反逆见待,此非首谢可免,但力为自全之计。契丹主素与明宗约为兄弟,公诚能推心屈节事之,朝呼夕至,何患不成!敬瑭意遂决,表唐主养子,不应承祀,请传位许王唐主手裂其表抵地,以诏答之曰:卿于鄂王,固非疎逺,卫州之事,天下皆知,谓敬瑭尽段闵帝从骑。许王之言何人,肯信制削夺敬瑭官爵,以张敬达为太原四面兵马都部署,杨光逺为副先锋指挥使,安审信金全弟子、雄义指挥使安元信马邑人帅衆奔晋阳,敬瑭委以军事。振武廵检使安重荣朔州人亦帅步骑五百奔晋阳。
80
秋七月,石敬瑭遣使求救于契丹,敬瑭令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主,且请以父礼事之,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闗以北诸州与之,刘知逺谏曰:「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厚以金帛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许以土田,恐异日大为中国之患,悔之无及」。敬瑭不从,表至,契丹主大喜,复书许俟仲秋倾国赴援。
81
八月,唐张敬达攻晋阳不克,张敬达筑长围以攻晋阳,石敬瑭以刘知逺为马步都指挥使,降兵皆𨽻焉,知逺用法无私,抚之如一,由是人无二心,敬瑭亲乘城坐,卧矢石下,知逺曰:「观敬达辈无他竒策,不足虑也,愿明公四出间,使经略外事,守城至易,知逺独能办之」。敬瑭执知逺手,抚其背而赏之,唐主闻契丹许敬瑭以仲秋赴援,屡督敬达急攻不能下,毎有营构,多直风雨,长围复为水潦所壊,竟不能合,晋阳城中亦日窘,粮储浸乏。
82
九月,契丹主徳光将兵救石敬瑭,唐兵大败,契丹围之,唐主自将次懐州。
83
契丹主将五万骑自阳武谷在代州崞县南而南至晋阳,陈于虎北口在太原城汾水北,质实释为密云之古北口误。与唐骑将高行周、符彦卿即李彦卿复本姓合战,敬瑭遣刘知逺出兵助之,张敬达、杨光逺、安审琦以步兵陈于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轻骑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陈,唐主逐之至汾曲,契丹伏兵起,冲唐兵断而为二,纵兵乘之,唐兵大败,死者近万人。敬达等收馀衆保晋安寨名,在太原府太原县晋祠南。契丹亦引兵归虎北口,敬瑭出见契丹主,引兵㑹围晋安寨,置营于晋安之南,长百馀里,厚五十里,多设铃索吠犬,人跬步不能过,敬达等士卒犹五万人,马万匹,四顾无所之,遣使告败,唐主大惧,遣符彦饶将兵屯河阳,诏天雄、范延光、卢龙、赵徳钧、耀州潘环共救晋安,下诏亲征,唐主本不欲行,张延朗、刘延皓劝之,唐主不得已发洛阳,遣符彦饶军赴潞州,为大军后援。唐主至河阳,心惮北行,卢文纪希㫖言:「国家根本在河南,敌兵倐来忽往,不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况已发三道兵救之,河阳天下津要,车驾宜留此镇抚南北,且遣近臣往督战,茍不能解围,进亦未晩」。张延朗曰:「文纪言是也」。唐主议近臣可使北行者,延朗与翰林学士和凝成绩,郓州须昌人等皆曰:赵延夀父徳钧以卢龙兵来赴难,宜遣延夀㑹之,乃遣延夀将兵二万如潞州,唐主至懐州,问策于羣臣,吏部侍郎龙敏字欲讷,永清人。请立李赞华为契丹主,令天雄、卢龙二县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楼。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内顾之忧,然后选募军中精鋭以击之,此亦解围之一策也。唐主深以为然,而执政恐其无成议,竟不决。唐主忧沮,日夕酣饮悲歌,羣臣或劝其北行,则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胆堕地。
84
冬十月,唐括民马籍义军以拒契丹,诏大括天下将吏及民间马,又发民为兵,毎七戸出征夫一人,自备铠仗,谓之「义军,期以十一月俱集,用张延朗之谋也,凡得马二千馀匹,夫五千人,实无益于用,而民间大扰。
85
十月,唐以赵徳钧为行营都统。初,赵徳钧阴蓄异志,欲因乱取中原,自请救晋安寨,唐主以徳钧为诸道行营都统,及是,其子延夀遇于西阳即西唐店在泽州府北悉以兵属焉。时范延光受诏将兵屯辽州,徳钧志在并延光军,逗留不进,诏书屡趣之,徳钧乃引兵北屯团栢谷口,即团栢镇,在太原府祁县东南。
86
契丹立石敬瑭为晋皇帝。是为后晋高祖。敬瑭割幽、蓟等十六州以赂之。
87
契丹主谓石敬瑭曰:「吾三千里来赴难,必有成功。观汝器貌识量,真中原之主也,吾欲立汝为天子」。敬瑭辞让数四,将吏复劝进,乃许之。契丹主作策书,命敬瑭为晋大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筑坛即位,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州顺州,唐置,今顺天府顺义县是儒州,后唐置,今宣化府延庆州是应州,后唐置,今属大同府。寰州亦后唐置故城,今朔平府马邑县注俱见前。以与契丹,仍许岁输帛三十万匹。制改长兴七年为天福元年,敇命法制皆遵明宗之旧。以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桑维翰为翰林学士、权知枢密使事,刘知逺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航川,陜州人。为步军都指挥,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88
唐赵徳钧降契丹,契丹不受。
89
契丹主虽军柳林,即桞子注见前。其辎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毎日暝,輙结束以备遁逃,而赵徳钧欲倚契丹取中国,至团栢逾月,按兵不战,去晋安才百里,声问不能相通,徳钧累表为延夀求成徳节度使,唐主怒曰:「赵氏父子能郤贼㓂,虽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㓂要君,但恐犬兎俱毙耳!」徳钧不悦,密以金帛赂契丹主云:「若立已为帝,请即以见兵南平、洛阳,与契丹为兄弟,仍许石氏常镇河东」。契丹主自以身入敌境,晋安未下,徳钧兵尚强,范延光在其东,又恐山北诸州邀其归路,欲许徳钧之请,晋主闻之大惧,亟使桑维翰说契丹主曰:「赵北平父子素蓄异志,何可信其诞妄之辞,弃垂成之功乎?且使晋得天下,将竭中国之财以奉大国,岂此小利之比乎?」跪于帐前,自旦至暮,涕泣争之,契丹主乃从之,指帐前石谓徳钧使者曰:「我已许石郎,此石烂可改矣」。
90
唐将杨光逺杀招讨使张敬达,降于契丹,晋安被围数月,高行周、符彦卿数引骑兵出战无功,刍粮俱竭,马死则食之,援兵竟不至,张敬达性刚,时谓之张生鐡、杨光逺,安审琦劝敬达降于契丹,敬达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为元帅而败军,其罪已大,况降敌乎?今援兵旦暮至,且当俟之,必若力尽势穷诸军,斩我出降,未为晚也」。光逺目审琦,欲斩敬达,审琦未忍髙行,周知光逺欲图敬达,常引壮骑尾而卫之,敬达不知其故,谓人曰:「行周毎踵余后,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随之。诸将旦集行,周未至,光逺斩敬达首,帅诸将降于契丹,契丹主嘉敬达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谓其下及晋诸将曰:「汝曹为人臣,当效敬达也」。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愤惋而死。
91
晋以赵莹、桑维翰同平章事,契丹主谓晋主曰「桑维翰尽忠于汝,宜以为相」故有是命。
92
契丹以晋主南下,破唐兵于团柏,唐主还河阳,赵徳钧降契丹。
93
晋主与契丹主引兵而南,晋主欲留一子守河东,契丹主令晋主尽出诸子自择之,晋主兄子贵重,父敬儒早卒,晋主养以为子,貌类晋主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贵为北京留守, 重贵,即出帝契丹以其将高谟翰一名松川勃海人为前锋,与降卒皆进至团柏,与唐兵战,赵徳钧、赵延夀先遁,诸将继之,士卒大溃,死者万计。刘延朗、刘在明至懐州,唐主始知晋主即位,杨光逺降,衆议车驾宜幸魏州,唐主召李崧谋之,薛文遇不知而继至,唐主怒崧,蹑其足,文遇乃去。唐主曰:我见此物肉颤,适㡬欲抽佩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浅谋误国,刺之益丑。崧因劝唐主南还,唐主从之,至洛阳,命诸将分守南北城,晋主与契丹主至潞州,赵徳钧父子迎谒于南河,镇名,在潞安府长治县西契丹主锁之送归国。徳钧见述律太后,太后问曰:「汝近者何为往大原?」徳钧曰:「奉唐主之命。大后指天曰:汝从吾儿求为天子,何妄语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儿将行,吾戒之曰:赵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闗,亟须引归,太原不可救也。汝欲为天子,何不先击退吾儿?徐图亦未晚,汝为人臣,阮负其主,不能击敌,又欲乗乱遨命,所为如此,何面目复求生乎?」徳、钧俯首不能对,逾年而死。张砺与延夀俱入契丹,契丹主以为翰林学士。
94
晋主发潞州,契丹北还。
95
晋主将发上党,契丹主举酒属之曰:「我若南回,河南之人必大惊骇,汝宜自引汉兵南下,我令太相温,契丹将名。考异曰:即高谟翰也。将五千骑卫送汝至河梁,馀且留此,俟汝音闻有急,则下山救汝」。又曰:「刘知逺、赵莹、桑维翰皆创业成功,无大故,勿弃也」。
96
唐主还洛阳。
97
符彦饶、张彦琪言于唐主曰:「今契丹大下,河水复浅,人心已离,此不可守」唐主命河阳节度使苌从简与赵州刺史刘在明守河阳南城,遂断浮梁,归洛阳,杀李賛华于其第。既而晋主至河阳,从简迎降,舟楫已具。
98
唐主从珂自焚死,晋主入洛阳。后唐自庄宗至废帝亡,凡四主合十三年。唐主议复向河阳,将校皆已飞状迎晋主,晋主虑唐主西奔,遣契丹千骑扼渑池,唐主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重美唐主之子及宋审䖍等擕传国宝登元武楼自焚,皇后欲烧宫室,重美谏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劳民力,死而遗怨,将安用之?」乃止。王淑妃与许王从益匿于球塲,获免。是日晚,晋主入洛阳,唐兵皆解甲待罪,晋主命刘知逺部署京城,知逺分汉军使使还营,馆契丹于天宫寺,城中肃然,无敢犯令。初,判三司张延朗不欲河东多积蓄,凡财赋应留使之外尽收取之,晋主以是恨之,收付御史台。刘延皓匿于龙门数日,自经死。刘延朗将奔南山,捕得,杀之,斩张延朗。既而选三司使,难其人,晋主甚悔之。
99
十二月,晋追废唐主从珂为庶人,以冯道同平章事。既而晋以王礼葬,从珂于徽陵南。或取从珂膂及髀骨以献,诏以王礼葬之。
100
晋以张希崇字徳峰,幽州蓟人。为朔方节度使。初,朔方节度使张希崇为政有威信,民夷爱之,与屯田以省漕运,徙为静难节度使。至是,晋主与契丹修好,恐其又取灵武,遂复以希崇镇朔方。
101
唐安逺节度使卢文进奔吴。
102
文进闻晋主为契丹所立,自以本契丹叛,将弃镇奔吴,所过镇戍,召其主将告之故,皆拜辞而退。
103
高丽击破新罗、百济。注俱见前。
104
高丽王建,初,唐灭高丽,开元后,其地为大氏所据,为渤海国。至天佑时,大氏衰有眇,僧躬又聚衆据开州,号大封国王,遂有高丽故地。五代后梁龙徳二年,高丽人王建袭段躬,又自称高丽王。 渤海注见前。开州,在今朝鲜国城西南。用兵击破新罗、百济。于是东夷诸国皆附之,有二京,以开州为东京,平壤为西京。六府、九节度,百二十郡。
105
丁,晋天福二年,南唐徐诰,升元元年酉,是年关亡南唐代凡五国、三镇。春正月乙卯,日食。考异曰:晋主实録:「正月甲寅朔,乙卯日日食」。十国纪年属乙卯朔日食,葢晋人避三朝日食而改之也。晋以李崧同平章事充枢密使,桑维翰兼枢密使。时晋新得天下,藩镇多未服从,或虽服从,反仄不安,兵火之馀,府库殚竭,民间困穷,而契丹徵求无厌。维翰劝晋主推诚弃怨以抚藩镇,卑辞厚礼以奉契丹,训卒缮兵以修武备,务农桑以实仓廪,通商贾以丰货财,数年之间,中国稍安。
106
吴徐知诰建齐国于金陵,徐知诰以太尉李徳诚、中书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帅衆推戴本,曰:「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温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杨氏之危,又使我为此,可乎?」其子宏祚劝之,不得已,与徳诚帅诸将诣江都,表吴主,陈知诰功徳,请行册命,又诣金陵劝进,宋齐邱谓徳诚之子建勲曰:「尊公太祖元勲,今日扫地矣!」吴太子琏纳齐王知诰女为妃,知诰始建太庙社稷,改金陵为江宁府,以宋齐邱、徐玠为左右丞相,周宗、周廷玉为内枢使,知诰寻更名诰。
107
二月,契丹攻云州,判官吴峦字寳川,郓州卢县人拒之。契丹主归,过云州,节度使沙彦珣出迎,契丹主留之。判官吴峦在城中,衆推峦领州事,闭城不受命,契丹攻之,不克。应州指挥使郭崇威金城人亦耻臣契丹,挺身南归,张砺逃归,为追骑所获,契丹主责之,对曰:「臣华人饮食衣服皆不与此同,生不如死,愿早就戮」。契丹主顾通事高彦英曰:「常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去,若失之,安可复得邪!」笞彦英而谢之。砺遇事輙言,无所隠避,契丹主甚重之。契丹攻云川,半嵗不能下,吴峦遣使问道求救,晋主以为请,契丹解围去,乃召峦归,以为宁武节度使。
108
夏四月,晋迁都汴州。
109
天雄节度使范延光聚卒缮兵,将作乱,延光㣲时有术士张生语之云:「必为将相」。延光既贵,信重之,尝梦蛇自脐入腹,以问张生,生曰:「蛇者龙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上素与延光善,及败,延光虽奉表请降,内不自安,故欲作乱。㑹晋王谋徙都大梁,桑维翰曰:「大梁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水陆都㑹,资用富饶,今延光反形已露,大梁距魏不过十驿,彼若有变,大军寻至,所谓疾雷不及掩耳也」。下诏托以洛阳漕运有阙,东巡汴州。
110
五月,吴与契丹通,使修好。徐诰用宋齐邱策,欲结契丹以取中国,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报之。
111
六月,晋范延光举兵反,遣杨光逺等讨之,范延光素以军府之政,委元随押牙孙鋭鋭,恃恩专横,㑹延光病鋭,密召澶州刺史冯晖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张生之言,乃从之,遣兵渡河焚草市,诏马军指挥使曰:「奉进云州人屯白马津,都军使杨光逺屯滑州,䕶圣都指挥使杜重威朔州人屯卫州,延光遣冯晖、孙鋭将步骑二万抵黎阳口。
112
晋以和凝为端明殿学士,张谊襄邑人为左拾遗,凝署其门,不通宾客。耀州推官张谊致书于凝,以为「切近之职,为天子耳目,宜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絶其客?虽安身为便,如负国何?」凝竒之,荐于桑维翰,除左拾遗,谊上言:「北方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谨备邉,不可自逸,以启戎心」。晋主深然之。
113
晋魏府部署张从宾反,河阳人东都张从賔击范延光,延光使人诱之,从宾遂与同反,杀晋主子河阳节度使重信,引兵入洛阳,杀晋主子东都留守重。又引兵东扼汜水闗,将逼汴州,羽檄纵横,从官恟惧,独桑维翰从容指画军事,神色自若,接对宾客,不改常度,衆心差安,已而从賔攻汜水,晋主戎服严轻骑将奔晋阳,维翰叩头苦谏曰:「贼锋虽盛,势不能久,请少待之」。乃止。 严轻。骑,谓敕办也。
114
闽作白龙寺。
115
方士言于闽主,云有白龙夜见闽主作白龙寺。时百役繁兴,用度不足,有司除官,皆令纳赂,籍而献之,以货多寡为差。又以空名堂牒卖官于外,民有隠年者杖背,隠口者死,逃亡者族,果菜鷄豚,皆重征之。秋七月,晋义成节度使符彦饶举兵反,指挥使卢顺密讨平之。
116
白奉进在滑州,军士有夜掠者,捕获五人,三隶奉进二隶符彦饶奉进,皆斩之,彦饶怒,明日,奉进从数骑诣彦饶谢,彦饶曰:「军中多有部分,奈何无客主之义乎?」奉进曰:「军士犯法,何有彼我?仆已谢公,而公怒不解,岂非欲与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彦饶不留,帐下甲士大噪,擒奉进杀之,诸军喧噪,不可禁止,奉国左厢指挥使马万帅步兵,欲从乱,遇右厢指挥使卢顺密帅部兵出营,厉声谓万曰:「符公擅杀白公,必与魏城通谋,此去行宫才二百里,奈何不思报国,乃欲助乱,自求灭族乎?今日当共擒符公,送天子,立大功,军士从命者赏,违命者诛!」万部兵尚有呼跃者,顺密杀数人,衆莫敢动,万不得已,与攻牙城,执彦饶,送大梁,斩之。杨光逺士卒闻乱,欲推光逺为主,光逺曰:「天子岂汝等贩弄之物?晋阳之降,出于穷逼,今若改图,真反贼也!」其下乃不敢言时三镇继叛,人情大震,晋主问计于刘知逺,对曰:「陛下昔在晋阳,粮不支五日,俄成大事,今天下已定,内有劲兵,外结强虏,鼠辈何能为乎?愿陛下抚将相以恩臣,请戢士卒以威恩威,并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则枝叶不伤矣!」知逺乃严设科禁,有军士盗纸钱,一幞被擒,左右请释之,知逺曰:「吾诛其情,不计其直」。竟杀之,由是衆皆畏服。
117
晋杨光逺败魏兵,杜重威等克汜水,张从宾伏诛。冯晖、孙鋭引兵至六明镇,在卫辉府滑县东北。光逺引之渡河,半渡而击之,晖鋭衆败,多溺死。晖鋭走还。杜重威、侯汾州,平遥人。引兵至汜水,遇张从賔,衆万馀人,与战,俘斩殆尽,遂克汜水,从宾走渡河,溺死,获其党张延播,继祚全,义之子。送大梁,斩之。史馆修撰李涛信臣,同从曽孙。上言:「张全义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诛继祚妻子。范延光知事不济,归罪于孙鋭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不许。
118
吴徐诰称帝,国号唐」。是为南唐。,奉吴主为让皇。吴自杨行密据扬州至溥禅唐,凡四王,合四十六年。
119
吴司徒王令谋老病,或劝之致仕,令谋曰:「齐王大事未毕,吾何敢自安!」病亟,力劝徐诰受禅,吴主下诏禅位于齐,李徳诚等复诣金陵,帅百官劝进,宋齐邱不署表。九月,令谋卒。十月,齐王诰即帝位于金陵,国号唐,遣丞相玠奉册诣吴主,称受禅老臣诰谨拜稽首,上尊号曰高尚思元,𢎞古让皇,立王后宋氏为皇后,子景通为吴王,更名璟。唐王宴羣臣于天泉阁,李徳诚曰:陛下应天顺人,惟齐邱不乐。因出齐邱止,徳诚劝进书,唐主执书不视,曰:子嵩三十年旧交,必不相负,加齐邱大司徒,齐邱以不得预政事,心愠怼,闻制词云:布衣之交,抗声曰:臣为布衣时,陛下为刺史,今日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还家请罪。唐主手诏谢之,亦不改命。久之,齐邱不知所出,乃更上书请迁让皇于他州,及斥逺吴太子琏,絶其昏,唐主不从,赐琏妃号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周本以不能存吴,未㡬愧恨而卒。契丹改号辽。契丹改辽之后,通鉴及纲目仍书本号考拓䟦氏。魏国既建,纲目大书曰魏契丹号辽,与拓䟦魏略同,而纲目异书体例未为画一,今改书其当时各国诏谕、文表、书疏,则仍依原文,称谓「契丹」。是岁,契丹改元㑹同,国号大辽,公卿庶官皆仿中国,㕘用中国人,以赵延夀为枢密使,寻兼政事令。戊,晋天福三年,蜀广政元戌年,是岁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己酉,日食。二月,晋诏求直言。
120
晋主乐闻谠言,诏百官各上封事,置详定院以考之,无取者留中,可者行之。数月,应诏者无十人,复降御札趣之。左散骑常侍张允上驳赦论,以为帝王遇天灾多肆赦,谓之修徳,借有二人坐狱,遇赦,则曲者幸免,直者衔寃寃气,升闻乃所以致灾,非所以弭灾也。谏议大夫薛融以河南奏修洛阳宫,谏曰:「今宫室虽经焚毁,犹侈于帝尧之茅茨,所费虽寡,犹多于孝文之露台,请俟海内平宁,营之未晚」。诏皆褒纳之。平薛融,汾州。 遥人。
121
三月,晋禁民作铜器。
122
初,唐世天下谓后唐之世铸钱有三十六冶,丧乱以来皆废絶,钱日益耗,民有销钱为铜器,故禁之。
123
晋制,诸州奏补将校员数:
124
中书舎人李祥上书曰:「十年以来,赦令屡降,诸道职掌,皆许推恩,而藩方荐论,动逾数百,乃致优伶奴仆,初命则至银青阶,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僭滥,贵贱不分。请自今诸道节度州谓节镇所治之川聴奏朱记大将不给铜印,给木朱记,以为印信,以上十人,他州止聴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而已」。从之。
125
夏五月,唐主诰迁故吴主于润州,吴让皇固请徙居,李徳诚等亦亟以为言。五月,唐主改润州牙城为丹阳宫,徙让皇居之。或献毒酒方于唐主,唐主曰:「犯吾法者自有常刑,何用此为!」羣臣争请改府、寺、州、县名冇,吴及杨者,判官杨嗣请更姓羊,徐玠曰:「陛下自应天顺人,事非逆取,而谄邪之人専事更改,或非急务,不可从也」。唐主然之。
126
晋制,民垦田,三年外乃聴徭役。
127
金部郎中张涛字司化,洛阳人。奏:「乡村浮戸种木未盈十年,垦田未及三年,未成生业,已为县司收供徭役,责之重赋,威以严刑,故不免捐功舍业,更思他适。乞自今民垦田及五顷以上,三年外,乃聴县司徭役」。从之。秋七月,晋作受命宝。
128
以「受天明命,惟徳允昌」为文。八月,晋上尊号于辽。
129
上尊号于辽主及太后,以冯道、刘昫为册礼使,辽主大悦。晋主事辽甚谨,奉表称臣,谓辽主为父皇帝,毎辽使至,即于别殿拜受诏敇,岁输金帛三十万之外,吉凶庆吊,岁时赠遗,相继于道,乃至太后、元帅、太子、诸王大臣,皆有赂遗,小不如意,輙来责譲,多不逊语,朝野咸以为耻,而晋主事之,曾无倦意,然所输金帛,不过数县租赋,其后辽主屡止,晋主上表称臣,但令为书,称「儿皇帝」,如家人礼初,辽主既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思温子延照在晋,晋主以为祁州刺史,思温密令延照言敌情终变,请以幽州内附,晋主不许,辽遣使如唐。
130
辽遣使诣唐,宋齐邱劝唐主厚贿之,俟至淮北,潜遣人杀之,欲以间晋。
131
九月,范延光复降于晋,晋以为天平节度使。杨光逺奏冯晖来降,言范延光食尽穷困。时光逺攻广晋,唐庄宗以魏州为兴唐府,明宗改为广晋。岁馀不下。晋主以师老民疲,遣内职朱宪汴州人入城谕范延光许移大藩,曰:「若降而杀之,白日在上,吾无以享国」。范延光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则不死矣」。乃撤守备,九月,遣牙将奉表待罪,诏释之。光逺表乞入朝,制以延光为天平节度使,仍赐铁劵,将佐皆除防、团刺史,牙将皆升为侍卫亲军。已而延光屡请致仕,居于大梁。
132
冬十月,辽加晋主尊号。
133
晋以汴州为东京开封府,东都为西京,晋主以大梁舟车所㑹,便于漕运,故定都焉。晋枢密使桑维翰罢。
134
初,郭崇韬既死,宰相罕有兼枢密使,至是,维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刘处让字徳谦,沧州人及宦官皆不悦。杨光逺围广晋处,譲数以军事衔命往来,光逺奏请多逾分,维翰独以法裁折之,光逺有不平语,处让曰:「是皆执政之意」。光逺由是怨执政。范延光降,光逺密表论执政过失,晋主不得已,罢崧维翰,而以处让代之。河决郓州,刘友益曰:自朱梁决河为二,以疏河涨,后又决河以限唐兵,唐虽塞之,未㡬复壊,至是而河决郓州,其后二十二年之间,河决者九,梁之罪也。考是年河决,明年复决博州,六年,至开运元年再决滑州,三年决杨刘,汉乾佑元年决鱼池,二年决郑州,周广顺二年决郑、滑,显徳六年决原武,凡九决,其详具后。十一月,晋册闽主昶为闽国王,不受。
135
晋以闽主昶为闽国王,以散骑常侍卢捐为册礼使,赐昶赭𫀆。昶闻之,遣进表官自执政。以既袭帝位,辞册命。既而捐至福州,闽主不见命,弟继恭主之,遣使奉继恭表,随捐入贡。有士人林省邹私谓捐曰:「吾主不事其君,不爱其亲,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邻,不礼其賔,其能久乎!闽谏议大夫黄讽以昶淫暴,与妻子辞诀入谏,昶欲杖之,讽曰:「臣若迷阙不忠,死亦无怨,直言被杖,臣不受也」。乃黜为民。
136
晋建邺都,置彰徳、永清军,徙澶州城,杨光逺为天雄节度使,晋主患其䟦扈难制,桑维翰请分天雄之衆,加光逺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光逺由是怨望,密以赂自诉于辽,养部曲千馀人,常蓄异志,晋遂建邺都于广晋府,置彰徳军于相州,以澶、卫隶之,置永清军于贝州,以博冀隶之。澶州旧治顿邱,晋主虑辽为后世之患,遣刘继勲徙澶州城,跨徳胜津,注见前。以高行周为邺都留守,王廷𦙍处存之孙为彰徳节度使,王周邺都人为永清节度使。
137
晋聴公私自铸钱。
138
敇:聴公私自铸铜钱,无得杂以铅鐡,每十钱重一两,以「天福元宝」为文,惟禁私作铜器。既而私钱多用铅锡,小弱、缺薄敇皆禁之,专令官司自铸
139
故吴主杨溥卒。
140
唐主废朝二十七日,追諡曰睿皇帝。已,晋天福四年,闽王曦永隆元年是亥嵗,南唐复姓李氏,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唐主徐诰复姓李氏,更名昪。皮变反。
141
唐羣臣屡表请唐主复姓李立唐宗庙,唐主从之,又请上尊号,唐主曰尊号虗美且非古,遂不受。其后子孙皆踵其法,又不以外戚辅政,宦官不得预事,皆他国所不及也。仓吏岁终献羡馀万石,唐主曰:出纳有数,茍非掊民刻军,安得羡馀邪?改太祖庙号曰义祖,为李氏考妣,发哀,斩衰居庐如初丧礼,朝夕临凡五十四日,诏国事委齐王璟详决,惟军旅以闻。唐主更名昪。诏百官议二祖合享礼,宋齐邱等议以义祖居七室之东,唐主命居高祖于西室,太宗次之,义祖又次之,皆为不祧之主。羣臣言义祖诸侯不宜与高祖、太宗同享,请于太庙正殿后别建庙祀之。唐主曰:吾自幼托身义祖,向非义祖有功于吴,朕安得启比中兴之业!羣臣乃不敢言。唐主欲祖吴王恪,或曰:恪诛死,不若祖郑王元懿。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以吴王孙禕有功,禕子岘为宰相。遂祖吴王云自岘五世至父荣,其名率皆有司所撰超。考欧阳修五代史,昪自言,唐宪宗子建王恪生超, 生志为徐州判司。志生荣乃自为建王四世孙,与通鉴所载不同,今并注于此。
142
三月,晋加刘知逺、杜重威同平章事,知逺自以有佐命功重,威起外戚,重威妻,晋主女弟无大功耻,与之同制,制下数日,杜门不受,晋主怒,谓赵莹曰:「知逺坚拒制命,可落军权,令归私第」。莹拜请曰:「陛下昔在晋阳,兵不过五千,为唐兵十馀万,所攻危于朝露,非知逺心如金石,岂能成大业,奈何以小过弃之?窃恐此语外闻,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晋主意乃解,命和凝诣知逺第谕旨,知逺惶恐,起拜受。
143
夏四月,晋废枢密院。
144
梁以来,军国大政,天子多与崇政、枢密使议之,宰相受成命、行制敕,讲典故,治文事而已。晋主惩安重诲专横,即位之初,但命桑维翰兼枢密使,及刘处让为枢密使,奏对多不称㫖,㑹处让遭母丧废,枢密院以印付中书院,事皆委宰相分判,然勲臣近习,不知大体,习于故事,毎欲复之。
145
晋加楚王希范为天策上将军。唐主迁故吴主杨氏之族于泰州。本海陵县,南唐升泰州,今属扬州府。唐人迁让皇之族于泰州,号永宁宫,防卫甚严。故太子琏自请退居永宁,一夕大醉,卒于舟中。唐主追封𢎞农郡王。
146
秋七月庚子朔,日食。
147
晋以桑维翰为彰徳节度使,杨光逺疏平章事,桑维翰迁除不公,与民争利,晋主不得已,出维翰镇相州。
148
晋以王廷𦙍为义武节度使。初,王处直子威避王都之难,奔辽。至是,辽主遣使来言,请使威袭父土地。晋主辞以「中国之法必自刺史,团防,序迁乃至节度,请遣威至此,渐加进用。辽主怒曰:「尔自节度使为天子,亦有阶级邪!」晋主恐其滋蔓不已,厚赂之,请以处直兄孙。廷𦙍镇易定,辽主怒稍解。
149
闽王曦本名延羲,审知少子弑其主昶而自立,称藩于晋。初,闽以太祖闽王审知庙号太祖,元从为拱宸控鹤都。及闽主昶立,更募壮士为腹心,号「宸卫都」,禄赐甚厚。二都怨望,将作乱。昶好为长夜之饮,强羣臣酒醉,则令左右伺其过失,从弟继隆醉失礼,斩之。叔父延羲阳为狂愚以避祸,昶赐以道士服,幽于私第,数侮拱宸。控鹤军使朱文进永泰人连重遇光山人,二人怨之,㑹北宫火,求贼不获,昶命重遇将兵,扫除馀烬,士卒苦之。又疑重遇知纵火之谋,欲诛之。内学士陈郯私告重遇、重遇帅二都兵迎延羲共攻昶,昶与李后如宸卫都比明宸卫战败,奉昶及李后出北闗,至梧桐岭,在福州府候官北九峯山之一岭也。衆稍逃散。延羲使兄子继业将兵追之,及于村,舎醉而缢之,并李后及诸子皆死。延羲自称闽国王,更名曦,遣商人间道奉表称藩于晋。
150
八月,晋以冯道守司徒兼侍中。
151
诏中书知印,止委上相,由是事无巨细,悉委于道。晋主尝访以军谋,对曰:「征伐大事,在圣心独断。臣书生,惟知谨守歴代成规而已」。晋主然之,宠遇无比。晋以吴越王元瓘为天下兵马元帅。
152
晋以唐许王从益为郇国公。
153
从益尚幼李后晋主后,即唐明宗女。养于宫中,奉王淑妃唐明宗妃如事母。
154
冬十二月,晋禁造佛寺。
155
庚,晋天福五年,是子岁,凡五国三镇。春二月,楚平羣蛮立铜柱于溪州。唐置,今湖南永顺府是。
156
初,溪州刺史彭士愁其先本吉水人,后徙溪州,遂世官其地。引羣蛮宼辰、沣、楚王希范遣兵讨平之。自是羣蛮服于楚。希范自谓伏波之后,马援立铜柱于交址,事见前。以铜五千斤铸柱,高一丈二尺,入地六尺,铭誓状于上,立之溪州。马希范铜柱,在今永顺府永顺县,东与辰州府沅陵县分界。
157
闽王曦遣兵击其弟延政于建州,败绩,吴越遣兵救建州。
158
夏五月,延政击郤之。
159
曦骄淫苛虐,猜忌宗族,其弟建州刺史延政,积相猜恨,欲杀曦所遣监军邺翘,「邺」,通鉴作「业」,史照曰:当作「邺」。风俗通,汉有梁令邺鳯。翘奔南镇,延政发兵就攻,败之。曦遣统军使潘师逵、吴行真将兵击延政,延政求救于吴越,吴越王元瓘遣宁国节度使仰仁诠湖州人都监使薛万忠将兵救之。丞相林鼎候官人谏,不聴。三月,师逵分兵出战,延政遣兵败之,杀师逵,其衆皆溃,行真将士弃营走,延政乘胜取永平唐镇,南唐改延平军,今福建延平府是。顺昌唐县,今属延平府。二城自是建兵始盛。仁诠等兵至,延政奉牛酒犒之,请班师,仁诠等不从。延政惧,复遣使乞师于曦。曦发兵救之,遣轻兵絶吴越粮道。吴越军食尽,延政以兵出击,大破之。唐主遣使如闽和闽王曦及延政,延政遣牙将及女奴持誓书及香炉至福州,与曦盟于宣陵审知墓,然猜恨如故。
160
晋安逺节度使李金全吐谷浑人叛降于唐。晋遣马全节大雅,元城人。讨之,唐师败绩。
161
先是,金全以亲吏胡汉筠为中门使,汉筠贪残不法,晋主遣廉吏贾仁沼代之,且召汉筠,汉筠教金全留,已而毒杀仁沼。至是,晋以马全节代金全。汉筠绐金全曰「进奏吏遣人来言,朝廷俟公受代,即按贾仁沼死状」。金全大惧,汉筠因说金全自归于唐,金全从之。晋主命马全节讨之,安审晖审琦之兄为之副。金全奉表请降于唐,唐主遣鄂州屯营使李承裕、段处恭将兵逆之。金全诣唐军,承裕入据安州,马全节进军与战,大破之,承裕南走,全节入安州。审晖追败唐兵,段处恭战死,虏承裕及其衆,悉斩之。送唐监军杜光业等于大梁,晋主曰:「此曹何罪?」皆归之。光业等至唐,唐主以其违命而败,不受,遗晋主书曰:「邉校贪功,乘便据垒,军法朝章,彼此不可」。晋主复遣之,唐主令以战舰拒之,乃还。晋主悉授唐诸将官,以其士卒为显义都,命旧将刘康领之。金全至金陵,唐主待之甚薄,晋赠贾仁沼官。
162
秋七月,晋西京留守杨光逺杀太子太傅范延光,延光请归河阳私第,许之,延光重载,而行光逺利其货,且虑为子孙之患,奏延光叛臣,恐其逃入敌国,宜早除之,不许请敇,延光居西京从之,光逺使其子承贵以军士围其第,逼令自杀,延光曰:「天子赐我铁劵,尔父子何得如此?」承贵以白刃驱延光挤于河,奏云:自赴水死,晋主知其故,惮光逺之强,不敢诘。
163
九月,晋罢翰林学士。
164
学士李浣日新,涛之弟轻薄多酒失,晋主恶而罢之,并其职于中书舎人。
165
晋以杨光逺为平卢节度使。光逺入朝,帝欲徙之他镇,谓光逺曰:「围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赏,今当各除一州以荣之」。因以其将校数人为刺史,徙光逺镇青州。
166
冬十二月,晋以闽王曦为闽国王。辛,晋天福六年,是丑岁凡五国三镇。春正月,吐谷浑降晋,不受。初,晋主割雁门之北以赂辽,由是吐谷浑皆属辽,苦其贪虐,思归中国。成徳节度使安重荣复诱之,于是部落千馀帐来奔。辽主大怒,遣使来让晋主,遣兵逐之,使还故土。
167
闽以王延政为富沙王。胡三省曰建州,有富沙驿。延政请于闽王曦,欲以建州为威武军,自为节度使。曦以建州为镇安军,延政为节度使,封富沙王。延政改镇安曰镇武而称之。
168
夏四月,唐遣使如晋。
169
唐主遣通事舎人欧阳遇如晋求假道以通辽,不许。自黄巢以来,天下血战数十年,然后诸国各有分土,兵革稍息。及唐主即位,江、淮丰稔,兵食有馀,羣臣争言北方多难,宜出兵恢复旧强。唐主曰:吾少长军旅,见兵之为民害深矣,不忍复言,使彼民安,则吾民亦安矣,又何求!」马汉主遣使如唐谋,共取楚,分其地。唐主不许。
170
六月,晋成徳节度使安重荣执辽使者,上表请伐辽重荣耻臣辽见其使者,必箕踞慢骂,或潜遣人杀之,辽以为让,晋主为之逊谢。六月,重荣执辽使拽刺,遣轻骑掠幽州南境,上表称吐谷浑等各帅部衆归附党项等亦纳契丹诏表疏奏,仍因当日原文称契丹说具前告牒,言为虏所陵暴,愿自备十万衆,与晋共击之,表数千言,大抵斥晋主父事契丹,竭中国以媚无厌之虏,又为书遗朝贵及移藩镇,云已勒兵,必与契丹决战,晋主以重荣方握强兵不能制,甚患之。时邺都留守刘知逺在大梁,秦寜节度使桑维翰密上疏曰:「陛下免于晋阳之难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不可负也。今重荣恃勇轻敌,吐谷浑假手复讐,皆非国家之利,不可聴也,今天下粗安,疮痍未复,静而宁之,犹惧不济,其可妄动乎?契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著,彼无间隙而自启衅端,就使克之,后患愈重,万一不克,大事去矣!议者以岁输缯帛,谓之耗蠧,有所卑逊,谓之屈辱,殊不知兵连祸结,财力将匮,耗蠧孰甚焉?武吏功臣过求姑息,屈辱孰大焉?臣愿陛下训农习战,养兵息民,俟国无内忧,民有馀力,然后观衅而动,则动必有成矣。又邺都冨盛,国家藩屏,今主帅赴阙,军府无人,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谋」。晋主谓使者曰:「朕比日以来,烦懑不久,今见卿奏,如醉醒矣」。
171
闽王曦杀其兄子继业。
172
闽王曦以书招泉州刺史继业,还,赐死,杀其子于泉州。自是宗族勲旧相继被诛,人不自保,諌议大夫黄俊舁榇诣朝堂,极谏,曦曰:「老物狂发矣,贬之」。曦宴羣臣于九龙殿,从子继柔不能饮,强之,继柔私减其酒,曦怒,并其赞者杀之。曦又尝宴侍臣皆以醉去,独翰林学士周维岳在曦,曰:「维岳身甚小,何饮酒之多!左右曰:酒有别肠,不必长大」。曦欣然,命捽维岳下殿,欲剖视其酒肠,或曰:「杀维岳无人,复能侍陛下饮者」。乃舍之。
173
秋七月,晋以刘知逺为北京留守,晋主忧安重荣䟦扈,以知逺为北京留守,知逺㣲时,为晋阳李氏赘壻,尝牧马,犯僧田,僧执而笞之,知逺至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谕赠遗,衆心大悦。
174
闽王曦自称大闽皇。
175
曦自称大闽皇,领威武节度,与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胜负。镇武判官潘承佑晋江人屡请息兵修好,延政不从。闽主使者至,延政对使者语悖慢,承佑长跪切諌,延政怒,顾左右曰:「判官之肉可食乎?」承佑不顾,声色愈厉。
176
八月,晋以杜重威为御营使,冯道、李崧屡荐重威,以为御营使,代刘知逺知逺,由是恨二相重。威所至黩货,民多逃亡,尝出过市,谓左右曰:「人言我驱尽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177
晋主如邺都。
178
晋主至邺都,以诏谕安重荣曰:「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富贵,吾不敢忘徳,尔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无取后悔」。重荣得诏,愈骄。闻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有异志,阴遣使与之通谋。
179
吴越王钱元瓘卒,子佐字元佑嗣。元瓘诸子名,今从欧史辑。先是,吴越大火,焚烧宫室殆尽,元瓘惊惧,遂发狂疾或劝唐主乘弊取之,唐主曰:「奈何利人之灾?」遣使唁之,且賙其乏。及是元瓘卒,将吏以元瓘遗命,承制以佐为节度使,佐好书礼士,躬勤政务,发摘奸伏,人不能欺。民有献嘉禾者,佐问仓吏:「今蓄积㡬何?」对曰:「十年」。王曰:「然则军食足矣,可以寛吾民」。乃命复其境内税三年。
180
河决滑州。
181
冬十月,晋刘知逺招纳吐谷浑白承福等,徙之内地,知逺遣亲将郭威以诏指说吐谷浑酋长白承福,令去安重荣归朝廷,威曰:「敌惟利是嗜安鐡胡止以袍袴赂之,今欲其来,莫若重赂,乃可致耳!」知逺从之,承福帅衆归知逺知,逺处之太原、岚石,岚州,唐置,今大原府岚县是。石州亦唐置,今分州府永宁州是。之问表领大同节度使,收精骑以𨽻麾下,达靼、契苾亦不附安重荣,重荣势大沮。
182
闽王曦称帝。
183
十一月,晋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举兵反。晋主之发大梁也,和凝请曰:「车驾已行,安从进必反。请密留空名宣敕十数,通付留守郑王重贵,闻变则书诸将名遣击之」。从之。十一月,从进举兵重贵,遣高行周、宋彦筠滑州人、张从恩讨之,从进攻邓州,节度使安审晖拒之,从进退至花山,在南阳府唐县南。质实释为安陆之花山误。遇张从恩兵,不意其至之,速合战,大败,奔还襄州,唐定田税。
184
唐主分遣使者,按行民田,以肥瘠定其租,民间称其平允,自是江淮调兵兴役及他赋敛,皆以税钱为率,久而用之唐主性节俭,常蹑蒲履盥頮用铁盎,暑则寝于青葛,惟左右使令惟老丑宫人服饰粗略,死国事者,虽士卒皆给禄三年,勤于聴政,以夜继昼,先如江都,及还,不复宴乐,颇伤躁急,内侍王绍顔上书,以为今春以来,羣臣获罪者衆,中外疑惧,唐主手诏释其所以然,令绍顔告谕中外。十二月,晋安重荣反,晋遣杜重威击败之。安重荣闻安从进反,遂集境内饥民数万,南向邺都,声言将入朝,晋主闻之,以杜重威为招讨使,马全节副之,重威与重荣遇于宗城西南,再击之,不动,惧,欲退,指挥使王重𦙍曰:「兵家忌退,镇之精兵尽在中军,请公分鋭士击其左右翼,重𦙍为公,直冲其中军,彼必狼狈」。重威从之,镇人稍却,官军乘之,镇人大溃,重荣走还,婴城自守,镇人战及,冻死者二万馀人。已而晋师入镇州,执重荣斩之,晋主函其首送于辽。
185
御批歴代通鉴辑览》卷六十八
URN: ctp:ws708287

Enjoy this site? Please help.Site design and content copyright 2006-2025. When quoting or citing information from this site, please link to the corresponding page or to http://ctext.org/ens. Please note that the use of automatic download software on this site is strictly prohibited, and that users of such software are automatically banned without warning to save bandwidth. 沪ICP备09015720号-3Comments? Suggestions? Please raise them here.Do not click this li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