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欽定四庫全書 |
| 2 | 《弇州四部稿》卷一百四 |
| 3 | 王世貞撰。 |
| 4 | ○文部 |
| 5 | △祭文二十二首 |
| 6 | 《祭張府君文。 |
| 7 | 噫嘻府君！皇造弗竟，摧峰涸瀆。仙範永鰥，遺蛻在木。嗣人東奔，扶服修轂，群些畢奏，百身曷贖！長吏邑填，戚黨巷哭。噫嘻傷哉，我聞在昔。張仲孝友，爰播江漢。胤滋孔阜，曷式廓之府君。其後肅肅儀，羽溫溫。璚玖巽學銖累，宏識。川受。植是禾黍，芟其稂莠。令名長裕，奇數鮮偶。孰抑之窮，而瑟是工。蓄踰半豹，藝匪雕龍。縱心條暢，攄藻遐通。威鳳匿彩，白駒詠風。茹德服儉，樂憂泰窮。奕奕嗣人，冠弱明奮。砥業好修，以有嘉聞。初矢法曹，戒喜平慍。天卿是遷，百辟其訓。手疏目計，劑等稱分。陟賢忘庸，斥壬服明。靡最弗具，有秩用章。厥推伊何？惠綏寵光。嵬冠，既加朱紱。斯皇。服君之教，君食其報。報君之優，君斂其休。室靡改辟，躬曳敝裘。輿馬侻素，僕從簡脩。敦行益勑，擇語寡吝。世緣匪絕，貞標曷狥。置身澹泊，黜意榮峻。孰不百年，竟睽耳順。噫嘻傷哉！豈仙者流而厭塵駕。冥契脫履，追蹤大化，武陵南澨，靈館幽榭。或游其間，曷辨晝夜。靈輀頓遷，廣陸屯邅，白楊噭號，悽咽流泉，纒悲薦紳。矧茲象賢敬。因執紼，陳我鄙言，噫嘻！傷哉！尚饗。 |
| 8 | 祭御史大夫屠公文 |
| 9 | 嗚呼！屠公，古所謂不歿者，其人非耶已矣，不復能為天下借公矣。公繇御史起家，數更踐雄地，晚自大司寇為御史大夫，其登朝亡慮，五十載後，先太半執法而會主上神聖手三尺，諸法吏佐意而治，而公毅然必達，所不可為副相握風裁紀行且盡，上獨無以久嫌也。諸從郎署婁起同列袖，然而顛白者，公上獨無以老厭也。公滿九歲，上計獨得賜秩一品，年七十，乞歸獨留，沒獨數厪。主上悼念，豈其無嚴公且私之耶？忠信孚尹，精神流通，始若落然，終則攣如。蓋天下不以歸公之賢，而以謂主上之聖始。某則聞屠氏有御史大夫二，俱為太保。丹山公於公，伯父也，公早貴不及而晩，際過之世，所稱於公者赫焉。公亷足以周身而不形人。汰勤取於成事，而不趣人先其直。中人諱而不見怒其名，居人仰而不見忌。天下有慕公者，不能以其慕而近公。天下有不便公者，不能以其不便而無推，公公之歸，殆有餘地矣。某往屬吏事，公公亡少，我進而惠教之，藹如也。度無以報公地，下敬為主，上扞北圉，飭桴鼓之吏，冀以效國士，知公其與我哉？ |
| 10 | 祭尚書朱公文 |
| 11 | 嗚呼！太檏之真渾淪，敦龎至和之精，粹夷沖，融漓而未罄，乃有我公，袖然其廷。昔在孝宗，玉堂徊翔，金管從容，依隱自完，與物無恫，退不必後，進不必先。白馬青袍，三十餘年，晚佐邦禮，乃握留銓。氷壺大鏞，欝為時賢。雲衢在武，脫屣超然。稱篤不任，唯帝曰俞。優以傳餼，翼以安車，懸之里門，望廬而趨。童稚失年，氓叟忘愚。進各以意，怡怡于于。環堵蕭然，左圖右書。長吏伏謁，歲時而已。動容自規，言笑皆體。穆如條風，澹若玄醴。抑抑武公，恂恂夫子，無懷之日，畏壘之里。嗚呼！百年而守嬰兒，掃榻委順，飾巾待期，生人多澆，焉能留之？大化既還，誰為叩之醍醐消泆，衆啜其醨，擋■〈手，必〉嘵諑，日啓日迷。嗚呼哀哉！洞庭涸流，吳山削芒，公追胡髯，以御孝皇，聖澤永閟，賢風凋亡，徵詩百身，遺聞在邦。何以奠公束，芻椒漿。嗚呼哀哉！ |
| 12 | 祭伯父文。 |
| 13 | 嗚呼！三月而中表，兄自家來，謂以別請伯父也。伯父酒之曰：若故游青州兵，使者今復東乎？青州作何態，使者何以治之狀，因為抵掌談說，山川莽蒼，土風雄豪，與使者拮据，勞苦良悉。伯父踊躍慷慨，謂「中表此子，吾固悉之，吾安得壯而偕若游乎？」世貞怪問：「何以無書也？」曰：「是將受書夜忽■〈疒帶〉下數十行，委頓不支耳，而以胥後命。世貞大憂，恐■〈疒帶〉下非老人宜也。然念伯父氣充而澤善飯，故多陰隲，豈其盡於此哉！亡何，有葉教授來，言家之人嘗過王氏里，見其老人聚而咨洟，少者狂走無次也，曰：王氏其有戚乎？逼而窮之，不答。世貞益大憂，恐心語夫：老人聚而咨洟者，感澤深也。少狂走無次者，驟失依也，非伯父誰當之哉？然竟念其氣充而澤善飯，故多陰隲，豈遽盡此也？又旬日而得吾父書矣，以訃來。嗚呼！伯父棄諸子焉之耶？始也，一再疑其疾而不能走一介之信也。既也，聞訃矣而不能棄其官。還，哭也。疾而毋以躬藥饍也圽，而毋以躬含斂也。葬而毋以躬。窀穸也。非人哉世貞也，猶記曩者癸丑之秋，決獄過里中北也。伯父舟祖於吳門，世貞固戀戀不忍醳。伯父正容謂曰：若以予老耄，而汝兒女子哉？若辭書生為天子李官，七尺之是恤，而三尺之是扦。夫暱暱杯酒，道疾苦不休者，兒女子也。若異日得謝，歸雁行而差池以游，則庶幾焉。世貞長跽如教，別久之，屬主上以兵革寄吾父，宮府之外，三輔七萃，女寔將之，其敢以手足請也。夫世貞複出治獄矣，東藩之臣矣，中間可飛傳省謁，不則解綬易也，胡為乎？不歸哉？即世貞旦夕歸而趣莬裘之茅花，竹欝然而流，涓然而岩巋，然伯父胡在也，即從卷草抔土中酹，伯父呼而莫之起也。嗚呼！非人哉世貞也。吾曩者，蓋微之伯父，好從容立談，夜分客疲，欲倒不移，足也為象戲，累百千局，不飲而為款宵之宴，質明無垂睫也。熒乎方瞳耳，垂珠而聼，聰鬚髪飄乎甚鬒，世固未有如此不百歲者也。以故吾父子得稍自安於宦，今又何及矣。非人哉，世貞也。雖然，伯父春秋七十而加八不少矣。諸子孫即仕少起無韋布矣。生不為京朝官而章服者，二十載一日矣。華榱崔嵬而造，雲不山而巖居，不泉而沼居。出有乘坐有榻，老而聽聲，被色別味矣。毋政於國而政於家，乳哺貧者，而師其愚者鄉之人，尊之為鄉，先生不敢慢矣。凡世貞所為悲者，私情耳。履順而來，履順而去，伯父固超然洋洋哉，世貞抑又何言也？ |
| 14 | 祭故思州守毛翁文。 |
| 15 | 嗚呼！公故三公，子為良，二千石，又為二千石父不為不貴，春秋八十有三，不為不夀，乞其身於盛年，以詩酒自放，煙霞丘壑之所私畀，而領袖者不為不樂，有子十餘人、諸孫二十餘人，不為不盛，履順而來，履順而去，無苦蹙痛痾以撓其歸，不為不適，而迨其沒也，薦紳大夫士以及田畯佣販、豎子之流，相與咨嗟惋慕，恍然若有所失，皇皇然思欲挽公之駕而不可得，蓋不以久有公為厚幸而尚以驟奪，公為深惜公之及事文簡公也，天下之輪而朱蹄而肥早，莫於毛氏之里門而公忘之。迨文簡公捐館以言禮，事忤新貴，人日齮齕其後而公忘之，公自禁近，乞分司留京，又自留京守瘴鄉而公忘之。公之子柳州君，又先公逝而公忘之，公之存固已久與世忘，而世乃戀戀於公之歿，豈猶遺公于中而淺公於跡耶？譬夫玉之峰婁之流，崷崪演沲以為常，而不自覺其高深，一旦峰摧流涸，隤乎其改觀，而旁人之相與指而追其高深之為益固也。嗚呼！公餘丈人行，則以戚屬故，置餘小友之席日餘，治居邑旁，誅茅構容膝之圃，公來言曰：若柰何？恡巵酒而不一試吾屐乎？予謝圃未成，公笑曰：俟子之圃成而飲，吾吾老人不能待老人知旦不知夕也。自是一再過吾圃，圃成而公遂絕跡矣。嗚呼！公真知命者哉！余茲姑絮酒酹公，異日祠故南華真人柴桑香山，二居士以秋菊寒泉薦之，而配公於其側，公寧無莞爾而笑也耶？尚饗。 |
| 16 | 祭黃令朱隆渠文 |
| 17 | 嗚呼！朱公頎然而赤，飄須渥姿，睹者改色，雅步若規，吐辭如剔，宅易居平，推裏洞膈。人亦有言，古之遺直。公車屢卻，專城攸在。維嶧無歲，以政為歲。左飡右粥，肉彫筋瘵，無小無大，神君于賴。人亦有言，古之遺愛。赫赫臺旌，璽書用馮。膠東遜質，道州避能。鼎事垂期，服憂東歸。改令甌海，卒困島夷。公衡吏民，以城無咎。謳歌甫畢，譏讒隨輳，銅墨婁新，丹赤猶舊。嗚呼！朱公自嶧而甌，文登為三，厥政靡怠，於心曷慙。零雨其東，飄風自南。彭澤既解，柴桑多暇。玉潤華國，蘭芬榮榭。徊翔藝圃，浮沉酒社。虞淵未息，胡遽長夜。嗚呼哀哉！唯公寡友友，予父子以逮兄弟。惟予父子，愧先公仕。唯予兄弟偕公，清泌公子，我女姻媾，永締日公邁軸見餘，箕裘欲語，中咽數迴，修眸不朽者，心我任公謀。嗚呼哀哉！ |
| 18 | 祭周中丞文 |
| 19 | 惟公名世之賢，天挺材英，言為國華，用為國楨，筮令江右，焯飛俊聲，回跡栢台，衆推老成，惟我東南，靡匪寇武。公驄至止，爰剔爰撫，惟歲不仁，佐寇為伐。惟彼土田，白若甌脫。公拜自靖，以獻天子，請賜歲租，與民更始。飡公粥公，人頌戶祀，謂公寔兼，武備文事。南距吳會，北奄徐方，雝雝青衿，是翼是匡。公晉中丞，仍故開府。玄黃在篚，漿酒在簠。若士若女，公所哺乳。拊而循之，厥施逾普。公撫江右，如丁奏庖，砉然中音，肢理不撓。胡步趾鼎鏞，而中道奪公。大造既艱，長算曷庸。嗚呼痛哉！公神在楚，公魄在越。公澤在吳，廟宮永掲。三邦之思，匪日而月。不佞小子，辱稱同行。公惠好我，時登予堂。尊酒陳心，慨焉以慷。望彼山陰，惋如山陽。嗚呼！哀哉！尚饗！ |
| 20 | 祭鄭封君文 |
| 21 | 嗚呼！維戇翁古之遺直，系出廣文。里標通德，毓秀合浦，騰躔南極，宗靡間言，室鮮違色，衡荊偃蹇，軒車必式，乃有象賢，羽儀上國，蜚聲縉雲。流惠馮翊，云胡不吊，溘爾長息，萬里飛音，百城纒惻，霜羽夜號，氷蹄晝拆，故廬匪遙，冥軌長隔，我寓生芻，其人如璧。彌年曰胡貞，復曰白。請用諡公，永垂懿則。 |
| 22 | 名宦祠奠先公文 |
| 23 | 嗚呼！惟我府君，撫有浙人，謳謡勤思，十七其春，食報不諐，爰列明禋，時維戊辰，祠之明年，惟貞小子，寔叨旬宣，徘徊學宮，顧瞻豆籩，灌醴崇肴，咨嗟涕洟，恍若靈旗，來格於斯，德澤如新，徽儀莫追，胥撼東濤，岳表南枝，亦有肅愍，府君四之，惟貞小子，寔愧纓弁。自今而往，敢矢厥願。進不蘄榮，退不謀便，言不獵名，事不避難，庶幾九原，藉手以見。嗚呼哀哉！ |
| 24 | 祭瞿宗伯文 |
| 25 | 隆慶三年己巳夏六月，故少宗伯學士昆湖瞿公卒於家。又三月，而其同年生王某始聞訃於武林，又三月而某以遷山西，便道歸里。始克絮酒炙鷄為文而告公曰：嗚呼！當公治博士家言其雋，永之趣則躍魚而戾鳶，精純之語，則玉琢而珠圓。真足以鼓吹六經，指揮百氏，而名不出於里閈之間。及其冠南宮，對大庭，一日而獲天子之顏為之，播其名於九土，而公顧退然斂五色而就吾玄公於古文辭得歐陽氏家法，且順風揚聲，不脛而馳，贄幣踵門門，限欲穿而世之所深慕，而群羨者乃竟其已棄之筌。先帝拔公於二紀，俾之御簪筆，操水鏡於禁庭，留銓而當尚默之世，公意欝欝而不得宣。迨今上之龍飛，公特簡在，而佐容台禮樂之柄，公意亦欲有所吐，而竟以病而歸田。吾吳自失朱恭，肅公日夜求典刑於老成，意如公者足以繼之。恭肅之模，楷吾吳垂，三十載而公，乃二載而遽仙。夫造物之生公，其厚公也恒有餘，而其所以生公者，恆嗇而不究其全，豈民生之多躓？其未究者恒君子而究者或不盡然。抑末季之精漓，德之厚者，氣或薄而不永年，至於公之所■〈口答〉爾而無憾者，獲以人事君之義美，利利天下而不言不佞齒，少於公而以鄉薦之舊幸從公而周旋中間，二紀所遘，升沈離合之跡，真若石火之與電煙。然則僕之尚存者何足多，而公之前往者亦何足憐也耶？尚饗。 |
| 26 | 《祭李縉雲文》 |
| 27 | 嗚呼，彼造物者為有意耶？抑無意耶而生我公有意耶？而公為子而子於人，為父而子人之子而弗克樹其宗，良於學而不能獲一第，良於政而不能獲一善遷以終無意耶？乃玉公之度，而愷悌溫恭，乃玉公之趨而詳雅。淵通去其令，而令之父老子弟，若煢然而失怙，去其鄉而鄉之薦紳，士民糜，不咨且而悲恫。然則造物之於公，不必其有意而無意而公之獲固，氣有嗇而理有豐，拮据之吏服公亷而疑其簡。操切之徒愛公慈而病其容食。公德者，固以喜公之施而慮其不可繼，為公謀者憂其不問，家人產而竟其身。以窮公惠利之念，寔欲流通於物我，而無間廓大之度。至於齊得喪，忘彼此盡，一切有為之跡而屬之空公，固不為竺乾漆園之學，而居然有元魯、山陽、道州之風。嗚呼！公病以酒骨立而仙為公覆巵，公不謂然，進公一觴，公當莞焉。蓋不善酒者，謂公以酒而夭，其年善酒者，謂公以酒而全其天。嗚呼！哀哉，尚饗！ |
| 28 | 祭封君王翁文 |
| 29 | 嗚呼！王公卓犖其材，試而不竟，以貽後來。公有賢子，三為大邦，所至璽書，唯龔唯黃，惟吾吳郡天子外府守曰：咈哉！余嗜餘苦，公來就養，曰且去汝，汝視吾槖，庶不愧父守遷憲臣文武提衡大江之南，四履所馮，載綏關中，袞衣西征，公以益貴，憺然不盈，營營青蠅，乃構萋斐，公子於歸，公伺其篚，其篚伊何？圖籍而已，易嘻而俞汝不愧子，大明迴，空魑魈斂，藏狀枉，氷渙遯哲，彙張中州之臬，公子翺翔天假蜀，遷以休沐，便乃視公藥，乃視公含怛然而化，用表無憾。貞未識公辱，公子友意，其為人魁碩朗秀，藴玉懷珠，肯堂允構，昔以百年，祝公眉夀，百年已矣，頌公不朽。 |
| 30 | 祭徐處士整文 |
| 31 | 嗚呼！惟公孝友，天植明哲，內慈以儉，起家以寛息之，豁達坦洞，不為城府。太璞未琢，德機恒杜，望公之里，如登畏壘。入公之居，如游華胥，與公從容，藹若春風。與公酒語，幾忘我汝日。公之疾，當予在苫存不臨訣，歿不視含河山，步武千載，一旦公時闢穀，猶謂其子。促製季雅，二王歸矣，未遽浮白，姑以此始，引不能釂，顧而色喜，溘然就化，夫複奚言所不忍，舍良友哲昆，若下名醖辟疆之園。嗚呼哀哉！縱予異時強從仲遊，誰為投瓊，誰與藏鉤？夜臺冥茫，誰作酒友，酹公一巵，複能進否？嗚呼哀哉！ |
| 32 | 祭苑馬少卿徐公汝厚文 |
| 33 | 嗚呼！公之長貞，十有七年，其為外家於行獨先差池膠庠，鹿鳴賓筵，乃至南宮雁塔標騫，試官棘寺，托乘周旋，獲齒友昆。蘭芬石堅，予署鳩司公，宰鳬縣公入留台。予副外憲公浮予沈予出公入，示跡參商，寄心膠漆，懋生也晚，進之小友，評搉方內謔浪杯酒，時謂阿季不減元方，世無二賢，孰賞吾狂，餘有弱息。君字厥子，其儀不忒。其室孔邇公有色，市覿予則和。公有厲聲，答予則嘉，奈何棄予而即沈冥巷哭途，嗟福善曷徵。嗚呼哀哉！公之宰縣謳，若卓魯公之入臺。鮑氏其伍，既巡河中，乃有魯邦。吏畏民懷，春雨秋霜。十年之間，再被金緋，直鈎弗餌，投竿遽歸。公所察猾，若監擢毛，公所扶良，若土培膏。公所篤友，甚於急已。公所推表，洞於見裏，公所面斥，人無背議。人或忤公，公不留忮，叔向遺直，子產遺愛，百身曷贖，一往千載。嗚呼哀哉！ |
| 34 | 祭憲副張君鳴德文 |
| 35 | 嗚呼，公逝矣，而太夫人有垂雪之痛，遺孤藐然稚也，公胡以能逝耶？以為有天也，而公獲夀，僅逾艾，其藐焉之孤，成未易也，以為無天也，而公尚有老母有藐焉之孤足嗣也，公病且一歲而不聞其破貲，而廣醫知以為愛家甚於身，不知其虞傷太夫人也。余訊問之相繼，公必謹書而報有瘳知，以為諱疾，不知其寛，餘憂也。公既以瘳聞，而又云遇所謂異人者膏，傅之而病，株悉拔餘，是以翺翔乎洞庭而未及，旋乃公奄然而遽歿，既不獲視公之含，又不獲奉公之成言以撫其孤，而知公惓惓於易簀者，欲有致而不得發。嗚呼！痛哉公也！公節惠之政，不下古循吏，僅至一監司，而世遂與之軋，迨其聽移也，士林望其復出，竟浩然而不可奪其謀物。禔身術足以長有位，不五政而遽歸，其專氣致柔，道足以長有生望下夀而不可希然，至於口不挂臧否，人以為如阮嗣宗志，不戀崇顯，人以為如邴曼容與之接者，藹乎周公，瑾之醇酒而過其里者。恂乎萬石君之遺風，名不必隆而取近實考，不必遐而取吉終，生既稱順，歿亦奚恫？嗚呼！我有不腆之羞，以侑澄酎，薦之公腑，不必自口，公子我壻我女，公婦所不能一二盡者，公之生前所可自矢而求效者，公之身後，公而有知，為我肯首也耶？尚饗。 |
| 36 | 祭巡撫都御史林公文。 |
| 37 | 嗚呼！林公昔在先朝，帝驕窫窳，為厲為妖。血牙衡生，流毒市朝。公衣繡衣斧，其膂要九閽呀然，天聦忽昭。僭藩陸梁，幸客囂呶。鯨鯢既尸，魑魅永消。公遷中丞，以奠南紀。益務寛大，與民更始。虎而冠者，戢其翼趾。爬搔痾癢，俱大歡喜，藹然仁聲，而濩閭里。墨吏風解，上滑茅靡。凡所陳奏，靡匪國體。昔餘北還，謁公臺端，坐削威稜，立吐肺肝。恤烈褒耆，先君與旃，雖屈蠅營，無乖璧完。人亦有言，知己寔難。越藩之行，公困薖軸。望而不見，我心如惄。手編示我，後先諫録，霜飛白簡，星璀丹牘，予寔尾驥，謂予弁玉。與訃偕來，五內傾覆，讀弗能章，且乙且哭。嗚呼痛哉！事固難言。天攄公才而嗇其全，天夀公名而夭其年。授公太阿，使掃巨姦。尋室其銛，秘弗使宣。驟予之官，驟奪之權。世所睹者電光石煙，其不朽者高山大川。嗚呼痛哉！儲胥、海江，拉然崩矣！梁棟社稷，砉然傾矣。赤幟正論，漢壘平矣。推轂賢才，齊輪驚矣。有肴崇俎，有酒清矣。為序序，公公如生矣。嗚呼，痛哉！ |
| 38 | 祭劉司馬文 |
| 39 | 隆慶己已故少司馬羽泉劉公，卒於家。明年庚午春二月，其友人山西按察使王世貞以便道歸里，始獲絮酒炙鷄為文而敬告之曰：嗚呼！天而無意於世耶？則材者不必庸天而有意於世耶？則材者必見庸庸者必克終。然自其有意無意之際而窺之，或始嚮而中旋輟，或行道而數已窮，當公之四十而尚滯學宮、困公車也，寧何異於馬周之在新豐。及其入諫議、參銀臺佐、太僕、尹京兆，而仗鉞於東南者，近天下半寔，庶幾乎中令之佐。太宗人見夫天子之急於貴，公以為幸，而不知其重於托公者。蕭相之未央，與諸葛之隆中公一試而黃屋崇，再試而白羽息，以為臣人之偉烈而不知，要在於天子之能盡用公然。公雖歷官近十，轉躋八座，而中間用之得盡者，不十餘年而遽厄天下，猶以用公晚而奪之速，以為斯世惜追惟先帝之末造，屬明哲之屏斥，公優游於水火之政府。其賢者固愛公之心，而不肖者亦愛公之跡。迨泰二之中，吉舉百器而陶甄天下得公之心者，固遜公以為賢，而僅得公之跡者，亦念公才而不忍捐。蓋公之圓融委暢，若流水之行地，而其明白洞達，若星辰之麗天。公政在越而行在吳，今其悠然而社於鄉者稱鄉先生。巋然而廟於官者，稱賢大夫。公之生死於天地間，庶其不孤也耶？尚饗。 |
| 40 | 祭參政周公文 |
| 41 | 嗚呼！當公為循吏於嘉靖間，天下莫不知胡以岳伯之重而卒，然見中於單辭中公者亡何而事敗？天下方以公之去為恨，而以公之白為快胡快公者，終不能勝。夫中公者，使公竟老於睚眥，彼薦剡之數，騰意朝上而夕報庸胡斤斤，然守故典，厪以虛名而被躬，豈所謂公論者或在下而不在上，抑所謂故典者，寛於衆而獨嚴於公。嗚呼！道之行也否也，行或使之否，或尼之公伯寮，其如命何？而臧氏子亦奚以為？吾獨歎公之才不盡究於國國，不能盡究公之才志，士感慨乎毀譽之倒置，仁人惻愴兮民生之多災。雖然公歸而政僅一家，德僅一鄉，獻納不達于九重，月旦不及乎它方，造物者猶靳之而奪公於尚強。疇三事大夫疇，黃耉無疆，昔求伸於咎繇，今將以問乎巫陽。嗚呼！公貌若嚴，冷而即之子，易辭多伉直而綽有藴，致粥粥乎而中有聞，斷斷兮而實多技，今皆已矣，還之冥漠，典刑猶在，音徽不作，元龜何寄，史狐何托吾儕小子，通家承學，獲尚公晚，念不數數，獨以襟期，置之鴈行，所欲報公，齒吻不忘，敢即繐帷，敬酧椒漿，有涕莫揮，黯然神傷。嗚呼哀哉！ |
| 42 | 祭學士華先生文 |
| 43 | 嗚呼！世復有言：準動繩顜，若畫一如公者耶？深謀籲算，材梓種漆如公者耶？急友崇師，飯不虛德如公者耶？公以學士顯，嘉靖間，如椽之筆數勁，而天下若以為未究於用，及其歸也，為德於鄉，露雨以時，為政於家，儼若神祗，雖公亦忘其身之弗庸，而天下若以為頗見於施，蓋公之所欲為者，付之及門之弟，而其所有待者，乃在於象賢之兒人，睹公之辭祿而素其封，不爵而若寓公非邸而朱其宮，以為穹奉厚饗，柰何一旦而舍諸，而不知石渠之地法從之？貴公所得於盛年者，固超然其若無也。公真丈夫哉！公真丈夫哉？愚尚友古昔，請得以白香山而擬埒，彼其邁世軼塵之度，難進易退之節，詩則長慶，取其宏而巖居，取其潔固，已易世而殊轍矣。若夫山林之歲，公輒嬴其一紀，東亭之為山，與蕩口之為水，吞八九乎？履道之里，玉樹者三，固不若龜兒之一猶子也，彼猶慕兜，率輕海山而不欲歸公，今返真之宅，彼將御風而莫追矣。嗚呼！歲在癸卯，公以文衡衆凡百三十有五，其最少者為貞，而髪且種種，俯仰存歿，能不痛哉！公不朽之寄，數借於愚夀，石豐氏大書特書，而今一觴，幽明遂殊，愚言倘徵公歿，豈徒嗚呼尚饗。 |
| 44 | 又 |
| 45 | 嗚呼！有赫華宗，其指幾兆？鬰為聞人服，休秉要而至於翁。尤以文耀，中秘萬卷，鬰盤厥胸，出而試政，國賦與戎。如刃發硎，若流決江。惟王議典，乃鳩耆學校史蘭台橫經虎幄，公於其間。五鹿嶽嶽，少所齟齬，拂衣東歸。歸而為德，以時樹滋。五服之內，咸食其施。內規外矩，行自中倫。鄉有達尊，家有嚴君。過者必式萬石之門。曾是喬齡，而誤服食。譬彼岱宗，黯然失色。摧大夫松，裂丈人石。嗚呼！疇福有五，誰遘其全。至於考終，翁始備焉。其更贏者，多子而賢。不朽有三，疇其企止。曰德曰言，翁則居二。其未竟者，或功而已。古稱薦賢，厥唯上臣。癸卯百士，濟濟恂恂，益以南宮，又若而人。布列中外，俱稱國楨。櫟、如、濟等，亦忝同升。以此頌功，厥功亦弘。有幣在芻，有酒在絮。睇瞻南雲，長路伊阻，遠慚南州，走慟府主。嗚呼哀哉！ |
| 46 | 祭大司馬劉端簡公文 |
| 47 | 嗚呼，某以按察副使事公也，公蓋撫山東云。而是時幸臣司空趙者，統天下兵出討倭，檄公以三千人會師，公第以三千人往，而弗身會師也，則又責犒公第，令有司犒而弗捐，撫鍰贖也。曰：吾撫臣體故爾。司空趙恚之甚，然莫能誰何。公而人主方下詔採青齊礦，司農緹騎，絡繹旁午。公以少礦應，則忤旨切責。公不得已，則少以益礦應。礦且盡，而司農緹騎責未巳，某乃具實以狀請，公持之久，忽慨然曰：礦脈果竭矣！人臣而剝民以媚吾君，吾弗忍強所無以欺吾君，吾弗敢立上書，得報可。公生平居官，大節惠政無慮數十百指，而此則某所親得之公者，公及某事未半歲而遷，欲薦某及今王司馬遴，而厄於例，不果，則數屬代公者曰：慎毋失此二人也。蓋又十餘年而三公、九卿舉當為撫臣者，公卒以某應。嗚呼，公有一介不取之守而不見廉以使人名，公有百折不回之志，而不見節以使人，畏公有推轂賢士大夫之風而不見恩以使人，感公有大海納污之度，而不見狥以使人狎其始也。雖名為親相，知者見而有所不能盡而其終也，天下聞而俱信之。以故再起，再乞休複，起卒不起，脫然若浮雲之在空而靡所礙藩臬者半。海內、撫東土、治留儲，督衛兵，六卿之長居其三，而天下猶以為未究於用夀。至踰七袠，而天下猶以為未究於享。賜祭予葬，易名之典，宮師之秩洊下，而天下猶以為未究於報。何者？其信之也。某不能棄官，而臨公之喪以從，執紼之後，又勌於文，不能擬招續些，以使執紼者歌之且老矣，其能報公耶？不能報公耶？皆未可知也，蓋聊以寫吾私而已。 |
| 48 | 祭封宮保大學士嚴翁文 |
| 49 | 嗚呼！世所艷稱，箕錫華祝，得其一者，亦足稱福。矧翁於茲，靡屇弗篤。翁有喆婦，室而拮據。賓饁師機，百指怡愉。洎乎雪顛翁尚稱。夫翁有令子，為帝師輔。水鏡東銓，氷壺左序。洎乎賜金翁，尚稱父翁有聞。孫履素刊撫崢嶸，藝文委蛇。規矩洎乎策，名翁尚稱祖。天書焜煌，丹璽殷鮮。虹玉團腰，虯錦覆肩。歌吹樅考，垂三十年。虞峰標峙，昆湖鏡匯，豈其相廬而為畏壘。翁若慈母，曷不來止。覿翁眉宇，藹如春融。粲齒樹頦，穆如清風。方寸之間，廓如霽空。行不擇名，處不違則。稍有居間，靡匪解醳。退而示人，亦無德色。于公高門厥身尤厄。惟慶登庸，已亡萬石。惟溥庶幾頗慙鼎革。自有中國，自有人倫。自有胄族，自有薦紳。富貴福澤，翁疇與隣。嗚呼！南箕斂鍔，羲暉汜駕，奚不百年，而遽長夜。溘然留餘，以還造化。音徽雖邈，典刑未謝。世貞視翁寔大父行懋也。晩收令子門墻。無些可悲，有頌是襄。暫憇仙遊，惟我一觴。嗚呼！ |
| 50 | 《弇州四部稿》卷一百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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