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钦定四库全书 |
2  |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三十六晋 |
3  | 安皇帝 |
4  | 义熙七年春正月,西秦复降于秦。秦使太尉索棱镇陇西,招抚西秦乞㐲乾归遣使谢罪,请降。秦拜乾归河南王,太子炽磐平昌公。 |
5  | 秦王兴,命羣臣举贤才。 |
6  | 秦王兴命羣臣搜举贤才,右仆射梁喜曰:「臣累受诏而未得其人,世可谓乏才矣!」兴曰:「自古帝王之兴,未尝取相于,昔人,待将于将来,随时任才,皆能致治,卿自识㧞不明,安得逺诬四海乎!」羣臣咸悦。 |
7  | 二月,刘藩等克始兴,斩徐道覆。 |
8  | 三月,刘裕始受太尉、中书监之命,裕以刘穆之为司马,穆之举孟㫤故吏谢晦,裕以为参军。晦博赡,多通裕,深加赏爱。 |
9  | 夏四月,卢循㓂番禺,不克,走交州刺史杜慧度击斩之。 |
10  | 孙处㧞番禺,城守已固,卢循收兵至,遂围之。处拒守二十馀日,沈田子言于刘藩曰:「畨禺本贼巢穴,恐有内变」。乃引兵击之,循兵屡败,遂奔交州,至龙编津,刺史杜慧度悉散家财以赏军士,与循合战,掷雉尾炬,焚其舰,以歩兵夹岸射之,循舰燃,衆溃,自投于水。慧度取尸斩首,函送建康。秋七月,柔然献马,求昏于燕。 |
11  | 柔然可汗斛律遣使献马,求昏于燕燕,羣臣议公主不宜下降,燕王䟦曰:「朕方崇信殊俗,奈何弃之?」乃以其女妻斛律䟦勤于政事,劝课农桑,省徭役,薄赋敛,每遣守宰,必亲引见问为政之要,以观其能,燕人悦之。 |
12  | 八年,夏四月,以刘毅都督荆、寜、秦、雍军事。 |
13  | 荆州刺史刘道规以疾求归,诏以刘毅代之。毅性刚愎,自谓功与裕埒,虽权事推裕而心不服。及居方岳,常怏怏不得志。裕毎柔而顺之,毅骄纵滋甚。及败于桑落,知物情去已,弥复愤激。裕素不学,而毅颇涉文雅,故朝士有清望者多归之。与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深相凭结,既据上流,隂有图裕之志,求兼督交。广以僧施为南蛮校尉,毛修之为南郡太守,裕皆许之。 |
14  | 六月,西秦乞伏公府弑其君乾归。秋八月,世子炽磐讨杀之而自立。 |
15  | 乞伏公府弑西秦王乾归及其子十馀人,走保大夏,炽磐遣其弟智达讨之。秦人多劝秦王兴乗乱取炽磐,兴曰:「伐丧,非礼也」。夏王勃勃欲攻之,亦以王买徳言而止。智达击破公府,获而轘之。炽磐自立为河南王,迁都枹罕。 |
16  | 皇后王氏崩。 |
17  | 九月,𦵏僖皇后。 |
18  | 冬十月,刘裕帅师袭荆州,杀都督刘毅。毅至江陵,多变易,守宰輙割江、豫、文武兵力万馀人以自随。㑹疾笃,郗僧施劝毅,请从弟兖州刺史藩以自副,刘裕伪许之。藩自广陵入朝,裕以诏书罪状。毅以藩及谢混共谋不轨,赐藩、混死,遂帅诸军发建康王镇恶请给百舸为前驱,昼夜兼行,扬声言刘兖州西上十月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舍船步上,镇恶径前袭城,未至五六里,毅乃觉之,行令闭诸城门,未及下闗,镇恶已驰入,与城内兵鬬,兵散,毅帅左右突出,夜投佛寺,寺僧拒之,乃缢而死。裕至江陵,杀郗僧施。毛修之素自结于裕,特宥之。 |
19  | 北凉迁于姑臧。 |
20  | 先是,北凉抜姑臧至是蒙逊徙都焉,大赦,改元称河西王,置官僚。 |
21  | 十二月,遣益州刺史朱龄石帅师伐蜀。刘裕谋伐蜀,以龄石有武干,练吏职,以为益州刺史,率将军臧熹、蒯恩刘锺等伐蜀,裕与龄、石密谋曰:「往年刘敬宣出黄虎,无功而还。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堕其计。今以大衆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竒也」。裕又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书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而未知处分所由。 |
22  | 刘裕自加太傅、扬州牧,复辞不受九年。春二月,刘裕还建康。三月,杀豫州刺史诸葛长民。 |
23  | 初,裕之西征也,留长民监留府事,而疑其难独任,乃加刘穆之建武将军,置吏给兵以防之。既而长民骄纵贪侈,惧裕归按之,闻刘毅被诛,谓所亲曰:「往年醢彭越,今年杀韩信,祸其至矣!」问穆之曰:「人言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泝流逺征,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一毫不尽,岂容如此!长民意乃小安,穆之忧长民为变,问参军何承天承天曰:「公昔年自左里还入石头,甚脱尔,今还宜加重慎」。穆之曰:「非君,不闻此言」。至是,裕自江陵东还,前刻至日,而每淹留不进。长民与公卿频日候于新亭。二月晦,裕乃轻舟径进,潜入东府。三月朔,长民闻之,惊趋至门。裕伏壮士丁旿等于幔中,引长民郤人密语旿,自幔后出,拉杀之,舆尸付廷尉,并杀其三弟。 |
24  | 诏申土断之法,并省流寓郡县。刘裕上表曰:「大司马温以民无定本,伤治为深。庚戌土断,以一其业。于时财阜国丰,实由于此。今渐頺弛,请申前制」。于是依界土断诸流寓郡县,多所倂省。 |
25  | 夏,筑统万城。 |
26  | 夏王勃勃以叱千,阿利领将作大匠发夷、夏十万人筑都城于朔方黒水之南,曰:「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新城宜名统万」。 |
27  | 秋七月,朱龄石入成都,谯纵走死。诏龄石监六郡军事。龄石等至白帝,发函书曰:「衆军悉从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乗高舰,从内水向黄虎」。于是诸军倍道兼行。谯纵果使谯道福以重兵守涪城,备内水。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侯晖夹岸筑城以拒之,龄石谓刘锺曰:「今贼严兵固险,攻之未必可抜,且欲养锐以伺其隙,何如?」锺曰:「不然。前声言大衆向内水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军猝至,侯晖之徒已破胆矣。所以阻兵守险,是其惧不敢战也。因而攻之,其势必克。若援兵相守,彼将知人虚实,涪军忽来,并力拒我,求战不获,军食无资,大事去矣!」龄石从之。七月,攻其北城,克之,斩侯晖,南城亦溃。于是舍船步进,贼营望风相次奔溃,谯纵弃城出走。龄石遂入成都,诛纵宗亲,馀皆安堵,使复其业。纵出辞墓,其女曰:「走必不免,秪取辱焉,死于先人之墓可也」。不从去,投道福,不纳,乃缢而死。诏以龄石进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十年,春三月,刘裕废谯王文思为庶人。 |
28  | 荆、雍都督司马休之颇得江、汉民心子谯王文思,在建康,性凶暴,好通轻侠,刘裕恶之。有司奏文思擅杀国吏,诏诛其党而宥文思。休之上疏谢罪,请解所任。裕不许,而执文思送之,令自训厉,欲使杀之。休之但表废文思,以书陈谢,裕不说,使江州刺史孟懐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备之。 |
29  | 夏五月,秦尚书令姚弼有罪免。秦广平公弼有宠于秦王兴,仆射梁喜等言于兴曰:「父子之际,人所难言。然君臣之义不薄于父子,故臣等不得黙然。广平公弼潜有夺嫡之志,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信有之乎?」兴曰:「岂有此耶!」喜曰:「茍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社也」。兴不应,㑹兴有疾,弼潜聚衆欲作乱,将军刘羌泣以告兴,梁喜等复请诛弼,兴不得已,乃免弼尚书令还第, |
30  | 西秦袭灭南凉,以傉檀归,杀之,唾契汗乙弗等部叛南凉,南凉王傉檀欲讨之,孟恺諌曰:「今年饥馑,百姓不安,不如与炽磐结盟通籴,慰抚杂部,足食缮兵,俟时而动」。傉檀不从,以太子虎台守乐都自帅骑七千袭乙弗,大破之。西秦王炽磐闻之,帅步骑二万袭乐都,一夕城溃。炽磐入城,徙虎台及其文武百姓万馀户于枹罕。傉檀将士闻乱,皆逃散,傉檀曰:「四海之广,无所容身,吾老矣,寜见妻子而死!」遂归于炽磐,炽磐待以上宾之礼,已而酖,杀之,并杀虎台。炽磐复称秦王, |
31  | 秋八月,魏遣于什门。如燕。 |
32  | 魏主嗣遣谒者于什门使于燕,至和龙,不肯入见,曰:「大魏皇帝有诏,须冯王出受,然后敢入」。燕王跋使人牵逼令入,什门不拜,跋使人按其项,什门曰:「冯王若拜受诏,则吾自以宾主礼见,何苦见逼邪?」跋怒,幽执什门欲降之,什门终不屈,久之,衣冠弊壊,畧尽机虱流溢,跋遗之衣冠,什门不受。 |
33  | 九月丁巳朔,日食。 |
34  | 冬十一月,魏遣使者巡行诸州,校阅守宰资财,非家所赍者,悉簿为赃。十一年春正月,刘裕帅师击荆州。三月,都督司马休之拒战,衆溃,休之奔秦。 |
35  | 刘裕收司马休之次子文宝兄子,文祖赐死,自领荆州刺史,将兵击之,以将军刘道怜监留府事,刘穆之兼右仆射,事皆决焉。雍州刺史鲁宗之自疑不为裕所容,与其子竟陵太守轨起兵助休之,休之上表罪状,裕勒兵拒之,裕遂使参军檀道济、朱超石将步骑出襄阳,江夏太守刘䖍之聚粮以待鲁,轨袭击,杀之。裕又使婿徐逵之统蒯恩,沈渊子,出江夏口,与轨战,败皆死。裕怒甚,帅诸将济江。休之兵临峭岸,裕军士无能登者。裕自被甲欲登,诸将谏,不从,怒愈甚。主簿谢晦前抱持裕,裕抽剑指晦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将军胡藩以刀头穿岸劣,容足指腾之而上随者稍衆,直前力战,休之兵稍却,裕兵乗之,休之兵遂大溃。裕克江陵,休之、宗之皆走,轨留石城。裕寻遣兵攻破石城,休之与宗之、轨等俱奔秦,夏五月,刘裕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
36  | 北凉遣使上表内附。 |
37  | 益州刺史朱龄石遣使诣北凉,喻以朝廷威徳。北凉王蒙逊遣使诣龄石,且上表言:「㐲闻车骑将军裕欲清中原,愿为右翼,驱除戎虏」。 |
38  | 秋七月辛卯晦,日食。 |
39  | 魏荐饥。 |
40  | 魏比嵗霜旱,云、代民多饥死。太史令王亮言于魏主嗣曰:「按谶书,魏当都邺,可得富乐」。嗣以问羣臣,博士祭酒崔浩、特进周澹以为不可。嗣从之。嗣又躬耕耤田,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初,浩为嗣讲《易洪范》,嗣因问天文术数,浩占决多验,由是有宠,凡军国密谋皆预之。 |
41  | 荧惑不见,八十馀日,复出东井。秦大旱。魏太史奏:「荧惑在匏𤓰中,忽亡不知所在,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先为童谣讹言,然后行其祸罚」。魏主嗣召名儒数人,与太史议荧惑所诣。崔浩曰:「《春秋传》:神降于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今荧惑之亡在庚午、辛未二日之间,庚午,主秦辛为西夷,荧惑其入秦乎?」后八十馀日,果出东井,留守钩已久之乃去。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讹言国人不安,间一嵗而亡。 |
42  | 十二年,春正月,刘裕自加都督二十二州军事。 |
43  | 二月,秦姚弼、姚愔作乱,伏诛。秦王兴卒,太子泓立秦王兴如华隂,使太子泓监国。兴疾笃,还长安。弼党侍郎尹冲谋作乱,不果。兴既入宫,疾转笃。南阳公愔即与尹冲帅兵攻端门。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禁兵见兴,喜跃争进击贼,愔等大败。兴乃引东平公绍及姚讃、梁喜等入受遗诏,明日卒。泓秘不发丧,捕愔等诛之。乃即位,称皇帝。 |
44  | 三月,刘裕自加中外大都督,戒严伐秦。诏遣琅邪王徳文修敬山陵。 |
45  | 秋八月,刘裕督诸军发建康、寜州,献琥珀枕于刘裕,裕以琥珀治金疮,命碎之,以赐北征将士,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留府事,刘穆之领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司马徐羡之副之,遂发建康,遣将军王镇恶、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朱超、石胡藩趋阳城,沈田子、傅𢎞之趋武闗,沈林子、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王仲徳督前锋开钜野入河,穆之谓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镇恶曰:「吾不克闗中,誓不复济江,裕至彭城,王镇恶檀道济入秦境,所向皆㨗,秦诸屯守望风欵附,道济遂至许昌,沈林子自汴入河,克仓垣,王仲徳入魏滑台, |
46  | 冬十月,将军檀道济克洛阳。 |
47  | 秦阳城、荥阳、成臯、虎牢相继来降,檀道济等长驱而进。秦陈留公洸镇洛阳,遣将军赵元守柏谷,元战败,被十馀创,其司马蹇鉴冐刃抱元而泣,元曰:「吾创已重,君宜速去」。鉴曰:「将军不济,鉴去安之!」与之皆死。道济遂进逼洛阳。洸出降,道济获秦人四千馀,议者欲尽坑之,道济曰:「吊民伐罪,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夷夏感悦,归者日衆。 |
48  | 诏遣司空高密王恢之修谒五陵。 |
49  | 十二月,刘裕自加相国、扬州牧,封宋公,备九锡。复辞不受。 |
50  | 裕遣长史王𢎞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时刘穆之掌留任,而㫖从北来,穆之由是愧惧发病。诏以裕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裕辞不受。 |
51  | 西秦遣使内附。 |
52  | 西秦王炽磐遣使诣太尉裕,求击秦自效,裕以为平西将军、河南公。 |
53  | 十三年。春正月甲戌朔,日食。 |
54  | 秦朝㑹前殿,君臣相泣。 |
55  | 刘裕引水军发彭城。 |
56  | 二月,西凉公李暠卒。世子歆立暠寝疾,遗命长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训导之」。及卒,官属奉世子歆为凉公,以繇録三府事。 |
57  | 三月,将军王镇恶攻潼闗,与秦太宰姚绍战,大破之,王镇恶进军潼闗,檀道济、沈林子自陜北渡河攻蒲坂,不克,秦王泓进鲁公绍,太宰督将军姚鸾等步骑五万守潼闗,遣别将姚驴救蒲坂,林子谓道济曰:「蒲坂城坚兵多,不可猝抜,不如还与镇恶并力以争潼闗,若得之,则蒲坂不攻自溃矣」。道济从之,三月,至潼闗,绍引兵出战,道济等奋击,大破之。绍遣姚鸾絶晋粮道,林子夜袭杀鸾。绍又遣东平公赞屯河上以断水道,林子又击走之。 |
58  | 刘裕遣使假道于魏,魏遣兵屯河北,裕遂引兵入河,刘裕将水军自淮、泗入清河,将泝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求救于魏,魏主嗣使羣臣议之,皆曰:「秦婚姻之国,不可不救,宜发兵断河上流,令勿得西」。崔浩曰:「裕图秦久矣,今乗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敌也。不若听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东,使裕克㨗必徳,我之假道不㨗,吾不失救秦之名,此䇿之得者也。且南北异俗,借使国家弃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呉越之兵守之,安能为吾患?议者犹曰:「裕西入闗,则恐吾断其后,北上则姚氏必不能出闗助我,此必声西而实北也」。嗣乃遣长孙嵩、阿薄干等将兵十万屯河北岸。裕引军入河,魏人随裕军西行,裕遣兵击之于河上,大破之, |
59  | 𢎞农人送义租给王镇恶等军,将军王镇恶等进攻潼闗,久之乏食,衆心疑惧,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沈林子按剑怒曰:「今许洛已定,闗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奈何沮乗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镇恶乃至𢎞农说谕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田子遂击破姚绍军,绍愤愧,呕血而卒。夏四月,刘裕入洛阳。 |
60  | 齐郡太守王懿降魏,上书言「刘裕在洛,宜发兵絶其归路,可不战而克」。魏主嗣善之, |
61  | 秋八月,将军王镇恶入长安,秦主泓出降。九月,刘裕至长安,送泓诣建康,斩之。先是,沈田子、傅𢎞之入武闗,进屯青泥,秦主泓自将击之,大败而还。已,裕至潼闗,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秦主泓使姚丕守渭桥以拒之,镇恶泝渭而上,乗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但见舰进,惊以为神。至渭桥,镇恶令军士食毕,皆持仗登岸,后者斩,既登,即密使人解放舟舰,渭水迅急,倐忽不见,乃喻士卒曰:「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今进战而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岐矣」。乃身先士卒,衆腾踊争,进大破姚丕军,泓引兵救之,为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镇恶入自平朔门,泓乃将妻子、羣臣诣垒门,降镇恶以属吏,城中夷晋六万馀口,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九月,裕至长安,收秦彛器、、浑仪、土圭、记里鼓,指南车,送建康,馀金帛珍宝,皆以颁将士,送姚泓至建康,斩之。 |
62  | 夏人进据安定。 |
63  | 夏王勃勃闻裕伐秦,曰:「裕取闗中必矣,然不能久留,必将南归。若留子弟,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养士,进据安定,岭北郡县皆降之。裕遣使遗勃勃书,约为兄弟,勃勃报之。 |
64  | 冬十月,刘裕自进爵为王,増封十郡,复辞不受。十一月,刘穆之卒。 |
65  | 十二月,刘裕东还,留子义真都督雍梁秦州军事,裕欲留长安,经畧西北,而诸将佐久役思归,多不欲留,㑹闻刘穆之卒,裕以根本无托,决意东还,欲以王𢎞代穆之,谢晦曰:「休元轻易,不若羡之」。乃以徐羡之为丹阳尹,管留任,而以次子义真为安西将军,守闗中,王修为长史,王镇恶为司马,沈田子毛徳祖、傅𢎞之皆为参军,从事闗中人,素重王猛,而是役也,镇恶功为多,故南人忌之。沈田子与镇恶争功,尤不平,裕将还,田子等屡言镇恶家在闗中,不可保信,裕曰:「锺会不得遂其乱者,以有卫瓘故也。语曰:猛兽不如羣狐。卿等十馀人,何惧镇恶邪!十二月,裕发长安,自洛入河,开汴渠以归。 |
66  | 闰月,夏王勃勃遣兵向长安,夏王勃勃闻刘裕东还,大喜,召王买徳问计,买徳曰「闗中形胜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簒事,不暇复以中原为意,此天以闗中赐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险,宜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闗,絶其水陆之路,然后传檄三辅,施以恩徳,则义真在网罟之中,不足取也」。勃勃乃使其子璝帅骑二万向长安,别将屯青泥及潼闗,而自将大军为后继。 |
67  | 十四年,春正月,王镇恶、沈田子帅师拒夏兵。田子矫杀镇恶,安西长史王修讨田子,斩之。参军傅𢎞之击夏兵,却之。 |
68  | 夏赫连璝至渭闗,中民降之者属路。沈田子将兵拒之,畏其衆盛,不敢进。王镇恶曰:「公以十岁儿付吾属,当共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得平!」遂与田子俱出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志,至是益忿惧。军中又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据闗中反。田子遂请镇恶至傅𢎞之营计事,因屏人语,使人斩之,矫称受太尉令。义真与王修被甲登门,以察其变。修执田子数以专戮而斩之。𢎞之破夏兵,夏兵乃退。 |
69  | 以刘义隆为荆州刺史,刘裕欲以世子义符镇荆州,张邵谏曰:「储贰之重,四海所系,不宜居外」。乃以义隆为荆州刺史以到彦之,张邵、王昙首、王华等为参佐。义隆尚幼,府事皆决于邵裕,谓义隆曰:「昙首沈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谘之」。 |
70  | 夏六月,刘裕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裕既受命,崇继母萧氏为太妃。以孔靖为尚书令,王𢎞为仆射。傅亮蔡廓为侍中,谢晦为右卫将军。殷景仁为秘书郎,靖辞不受。 |
71  | 冬十月,以西凉公李歆为镇西大将军。歆遣使来告袭位,故有是命,仍封酒泉公。刘义真杀其长史王修,闗中大乱。十一月,夏王勃勃陷长安,义真逃归。 |
72  | 刘义真赐与无节,王修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谮修欲反,义真杀之,于是人情离骇,莫相统一,义真悉召外兵,闭门拒守,闗中郡县悉降于夏,夏王勃勃进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絶,刘裕闻之,使蒯恩召义真东归,而以朱龄石守闗中,谓曰:「卿至,可敕义真轻装,速发出闗,然后徐行,若闗右必不可守,可与义真俱归」。十一月,龄石至长安,义真将士大掠而东,多载宝货子女,方轨徐行,日不过十里,傅𢎞之谏不听,赫连璝帅衆追之,𢎞之、蒯恩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大败,为夏兵所禽,义真左右尽散,独逃草中,参军段宏追寻得之,束之于背,单马而归,勃勃欲降傅𢎞之,𢎞之不屈而死,长安百姓逐朱龄、石龄石焚宫殿,奔潼闗,夏兵追杀之, |
73  | 夏王勃勃称皇帝。 |
74  | 彗星见 |
75  |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八十馀日而灭。魏主嗣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四海分裂,咎在何国?朕甚畏之,卿其无隐」。崔浩曰:「灾异之兴,皆象人事,人事无衅,又何畏焉!昔王莽将簒,异亦如此。今国家主尊臣卑,民无异望,晋室陵夷,危亡不逺,彗之为异,其刘裕将簒之应乎? |
76  | 十二月,刘裕弑帝于东堂,奉琅邪王徳文即位。裕以䜟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与帝左右密谋弑帝而立徳文,徳文常在帝左右,韶之不得间,会徳文有疾,出居于外,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俗因称遗诏奉徳文即位。 |
77  | 以北凉王䝉逊为凉州刺史。 |
78  | 蒙逊称藩,故有是命。 |
79  | 恭皇帝 |
80  | 元熙元年春正月,立皇后禇氏,𦵏休平陵。。 |
81  | 二月,夏主勃勃还统万。 |
82  | 夏,羣臣请都长安,夏主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帝都,沃饶险固!然统万距魏境裁百馀里,朕在长安,统万必危。若在统万,则魏必不敢济河而西,诸卿适未见此耳」。乃置南台于长安,以赫连璝録尚书事而还。宗室司马楚之据长社。 |
83  | 刘裕诛,翦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兄皆死,楚之亡匿蛮中。及从祖休之奔秦,楚之乃亡之汝、颍间,聚衆以谋复仇。楚之少有英气,折节下士,有衆万馀,屯据长社。裕使刺客沐谦往刺之,楚之待谦甚厚。谦未得间,乃夜称疾,欲因楚之问疾而刺之。楚之果自赍药往视,情意勤笃,谦不忍发,乃出匕首,以状告曰:「将军深为刘裕所忌,愿勿轻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为之防卫。 |
84  | 秋七月,刘裕始受进爵之命。八月,移镇夀阳,复加殊礼,进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冬十一月丁亥朔,日食。 |
85  | 二年,夏四月,长星出竟天。六月,刘裕还建康,称皇帝,废帝为零陵王,以兵守之。 |
86  | 宋王裕欲受禅而难以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言曰:「桓元簒位,鼎命已移,我倡义兴复,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忌盛满,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羣臣莫喻其意,日晩坐散,中书令傅亮乃悟,叩扉请见,曰:「臣暂宜还都」。裕解其意,无复他言。亮出,见长星竟天,拊髀叹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验矣」。亮至建康四月,徵裕入辅,裕留子义康镇夀阳,以参军刘湛为长史,决府事。六月,裕至建康,亮具诏草,使帝书之,帝欣然操笔,谓左右曰:「桓、元之时,晋氏已无天下,重为刘公所延,将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遂书赤纸为诏,逊于琅邪第。百官拜辞。秘书监徐广流涕哀恸。裕为坛于南郊即位,广又悲感流涕,侍中谢晦曰:「徐公得无小过!」广曰:「君为宋朝佐命,身是晋室遗老悲欢之事,固不可同」。宋主临太极殿,大赦,改元,奉晋帝为零陵王,即宫于故秣陵县,使将军刘遵考将兵防卫。 |
87  | 宋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
88  | 宋主事萧太后素谨,及即位,春秋已高,每旦入朝,未尝失时刻。 |
89  | 宋改晋封爵、封拜功臣子弟有差。宋以晋氏封爵,当随运改,独置始兴、庐陵、始安、长沙、康乐五公,奉王导、谢安、温峤、陶侃、谢元之祀,以道怜为太尉,封长沙王。徐羡之等增位进爵各有差。秋七月,宋交州刺史杜慧度击林邑,大破降之。 |
90  | 初,后汉末,象林功曹区连杀令,自立为王,号曰林邑,其后范氏代之。有范文者,本西卷,夷帅范幼家奴为林邑将,㑹其王逸,卒,文遂胁国人而簒立,于是旁击诸国,有衆数万。晋咸康、永和间,屡㓂日南、九真诸郡,是后无嵗不至,杀伤甚衆,交州遂致虚弱。至是,刺史杜慧度率衆南讨,大破之,所杀过半,其王阳迈乞降,前后钞掠者皆送还。 |
91  | 北凉王蒙逊诱西凉公歆,与战,杀之,遂灭西凉。北凉王蒙逊欲伐西凉,先引兵攻秦浩亹,既至,潜师还屯川岩。西凉公歆欲乗虚袭张掖,遂将步骑三万东出。蒙逊闻之曰:「歆已入,吾术中矣!」乃引兵邀击歆,歆大败。或劝歆还保酒泉,歆曰:「吾违老母之言以取败,不杀此胡,何面目复见吾母!」遂勒兵复战,为蒙逊所杀。蒙逊入酒,泉禁侵掠,士民安堵。 |
92  | 八月,宋立子义符为太子。 |
93  | 南北朝 |
94  | 春正月,宋祀南郊,大赦。 |
95  | 夏四月,宋毁淫祠。 |
96  | 宋诏:「所在淫祠,自蒋子文,以下皆除之。其先贤以勲徳祠者,不在此例」。 |
97  | 秋九月,宋主刘裕弑零陵王于秣陵。初,宋主刘裕以毒酒一罂授前琅邪郎中令张伟,使酖零陵王伟,叹曰:「酖君以求生,不如死!」乃自饮而卒。太常褚秀之、侍中褚淡之,皆王妃兄也,王每生男,裕輙令秀之兄弟杀之。王深虑祸及,与褚妃共处一室,自煮食于牀前,饮食所资,皆出褚妃,故宋人莫得伺其隙。至是,裕令淡之往视妃,妃出别室相见。兵人逾垣而入,进药于王,王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复得人身」。兵人以被掩杀之。裕帅百官临于朝堂三日。 |
98  | 冬十一月,𦵏晋恭帝于冲平陵。十二月,宋豫章太守谢瞻卒。初,宋台始建,瞻为中书侍郎,其弟晦为右卫将军,时晦权遇已重,自彭城还都迎家,宾客辐凑,瞻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人归趋乃尔。吾家素以恬退为业,不愿干预时事,而汝遂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邪!」乃以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后晦以佐命功,位任益重,瞻愈忧惧,至是,遇疾不疗,临终,遗晦书曰:「吾得启体幸全,亦何所恨!弟思自勉励,为国为家!」春正月,宋以徐羡之为司空,録尚书事。羡之起自布衣,无学术,直以志力局度,一旦居廊庙,朝野推服,咸谓有宰臣之望。三月,宋以庐陵王义真都督雍、豫等州军事。宋主有疾,长沙王道怜、徐羡之、𫝊亮、谢晦、檀道济并入侍医药,羣臣请祈祷神,祗不许,唯使侍中谢方明以疾告宗庙而已。道济出镇广陵,监淮南诸军。太子多狎羣小,谢晦言于宋主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万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负荷非才」。上曰:「庐陵何如?」晦曰:「臣请观焉」。出造义真,义真盛欲与谈,晦不甚答,还曰:「徳轻于才,非人主也」。出义真为都督六州诸军、南豫州刺史,镇厯阳。 |
99  | 夏四月,宋封杨盛为武都王。五月,宋主裕殂,太子义符立。宋主疾甚,召太子义符诫之曰:「檀道济虽有干畧,而无逺志,非如兄韶有难御之气也。徐羡之、傅亮,当无异图,谢晦数从征伐,颇识机变,若有同异,必此人也」。又为手诏曰:「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羡之」。亮、晦、道济同被顾命,遂殂。义符即位,年十七。立妃司马氏为皇后。后,晋恭帝女海盐公主也。秋七月𦵏,初寜陵。魏立子焘为太子监国。 |
100  | 魏主服寒食散,频年药发,灾异屡见,遣中使密问崔浩曰:「属者日食赵代之分,朕疾弥年不愈,恐一旦不讳,诸子并少,将若之何?」浩曰:「陛下春秋富盛,行就平愈,必不得已,请陈瞽言,圣代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今宜早建东宫,选贤公卿,以为师傅,左右信臣以为宾友,入总万机,出抚戎政,如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夀,万嵗之后,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奸宄息望,祸无自生矣。皇子焘年将周星明睿温和立子以长礼之大经也,魏主复以问长孙嵩,对曰:「立长则顺,置贤则人服。焘长且贤,天所命也」。从之,立焘为太子,使居正殿,临朝为国副主,以嵩及奚斤安同为左辅,坐东厢西面。崔浩与穆观邱堆为右弼,坐西厢东面,百官总己以听。 |
101  | 冬十月,魏遣司空奚斤督诸将击宋,取青、兖诸郡。十二月,宋遣南兖州刺史檀道济救之。 |
102  | 初,魏主闻宋高祖克长安,大惧,遣使请和,自是嵗聘不絶。及高祖殂,沈范等奉使在魏还,及河,魏主遣人追执之,议发兵取洛阳虎牢、滑台,斤等帅步骑三万济河,营于滑台之东。宋司州刺史毛徳祖遣翟广等将步骑三千救之,魏尚书滑稽引兵袭仓垣,兵吏悉逾城走,陈留太守严棱诣斤降。斤等攻滑台,不抜,求益兵,魏主怒,责之,自将五万馀人南出,为斤等声援。太子焘将兵出屯塞上,斤等急攻滑台,拔之。东郡太守王景度出走,司马阳瓒为魏所执,不降而死。乘胜进逼虎牢,毛徳祖与战,屡破之。魏主别遣将军于栗磾屯河阳,取金墉,徳祖遣窦晃等拒之。魏主至冀州,遣叔孙建将兵徇青、兖宋豫州刺史刘粹遣骑据项城,徐州刺史王仲徳将兵屯湖陆,于栗磾济河,与斤并力攻晃等,破之。魏主遣领军娥清闾大肥将兵㑹周几,叔孙建南渡河,军于碻磝。宋兖州刺史徐琰南走,于是㤗山、高平、金乡等郡皆没于魏。叔孙建等入青州,宋遣南兖州刺史檀道济监征讨诸军事,与王仲徳共救之, |
103  | 春正月,宋以蔡廓为吏部尚书,不受。 |
104  | 宋以廓为吏部尚书。廓谓傅亮曰:「选事若悉以见付,不论。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语徐羡之,羡之曰:「黄散,以下悉以委蔡以上,故宜共参同异」。廓曰:「我不能为徐干木署纸尾!」遂不拜。 |
105  | 魏以刁雍为青州刺史。初,宋高祖诛灭刁氏,雍奔于秦。秦灭雍降魏,魏以为将军,使扰徐、兖。至是,魏叔孙建攻青州,雍见魏主于邺,魏主曰:「叔孙建等入青州,民皆藏避,攻城不下。彼素服卿威信,今遣卿助之」。乃以为刺史,给骑,使行雍募兵得五千人,抚慰士民,皆送租供军。 |
106  | 二月,魏筑长城。 |
107  | 柔然㓂魏边,魏筑长城,自赤城至五原二千馀里,置戍以备之。三月,魏攻宋虎牢,不克,杀其将公孙表。 |
108  | 魏奚斤、公孙表等共攻虎牢,魏主自邺遣兵助之。毛徳祖于城内穴地入七丈,分为六道,出魏围外,募敢死士四百,从穴中出袭其后,魏兵惊扰,斩首数百而还。魏兵退散复合,攻之益急,徳祖出兵,与表大战,从朝至晡,杀魏兵数百,㑹斤别攻许昌还,合击徳祖,大破之。初,徳祖在北,与表有旧表,有权畧,徳祖患之,乃与交通音问,密遣人说奚斤,云表与之连谋,每答表书,輙多所治定。表以书示斤,斤疑之,以告魏主,魏主使人夜就帐中缢杀之。 |
109  | 夏四月,魏攻宋东阳城,不克而还,留刁雍戍尹卯。 |
110  | 魏叔孙建将三万骑逼东阳城,城中文武才一千五百人,竺䕫及济南太守垣苗悉力固守,时出竒兵击魏,破之,檀道济至彭城,以司、青二州并急,而所领兵少,不足分赴青州,道近竺䕫兵弱,乃与王仲徳等分兵救之,已而建堕东阳北城三十许步,刁雍请速攻建,不许,遂不克。及闻檀道济等将至,雍又请将所募兵五千据险以邀之,时天暑,魏军多疫,建曰:「兵人疫病过半,若相持不休,兵自死尽,何须复战!今全军而返,计之上也」。道济军于临朐,建等烧营及器械而遁,道济以粮尽不能追,竺䕫以东阳城壊不可守,移镇不其城,魏留刁雍镇尹卯招集民五千馀家,置二十七营以领之。秦遣使入贡于魏。 |
111  | 秦王炽磐谓羣臣曰:「今宋虽奄有江南,夏人雄据闗中,皆不足与也,独魏主奕世英武,贤能为用,吾将举国而事之」。乃遣使入见于魏,贡黄金二百斤,并陈伐夏方畧。 |
112  | 闰月,魏抜虎牢执宋司州刺史毛徳祖,遂取司豫诸郡。先是,魏主攻虎牢,不克,至是,叔孙建就奚斤共攻之,虎牢被围二百日,无日不战,劲兵殆尽,而魏増兵转,多毁其外城,徳祖于内更筑三重城以拒之,又毁其二重,徳祖惟保一城,昼夜相拒,将士眼皆生创,徳祖抚之以恩,终无离心,檀道济、刘粹等皆畏魏兵强,不敢进,魏人作地道以泄城中井,城中人马渴乏,被创者不能复出,重以饥疫,城遂陷,将士欲扶徳祖出走,徳祖曰:我誓与此城俱毙,义不使城亡而身存也!」魏主命将士:「得徳祖者,必生致之」。将军豆代、田执以献,将佐皆为所虏,唯参军范道基将二百人突围南还,魏士卒疫死者亦什二,三奚斤等悉定司兖豫诸郡县,魏主命周几镇河南,河南人安之。 |
113  | 冬十一月,魏主嗣殂,太子焘立。魏主嗣殂,太子焘即位,自司徒长孙嵩以下普増爵位。以卢鲁元为中书监,刘洁为尚书令尉眷。刘库仁等八人,分典四部,以罗结为侍中、外都大官,总三十六曹事。 |
114  | 魏立天师道塲。 |
115  | 魏光禄大夫崔浩,研精经术,练习制度,凡朝廷礼仪、军国书诏,无不闗掌,不好老庄。《书》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有为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治乎?尤不信佛法,曰何为事此胡神!左右多毁之,魏主不得已,命浩以公归第,然每有疑议,輙召问之,浩既归第,因修服食养性之术。初,嵩山道士㓂谦之,修张道陵之术,自言尝遇老子,命继道陵为天师,授以辟糓轻身之术,使之清整道教,又遇神人李谱文,云老子之元孙也,授以图籙真经,使之辅佐,北方太平真君谦之奉其书献于魏主,朝野多未之信,浩独师授其术,且上书曰:圣王受命,必有天应,河图洛书,皆寄言于虫兽之文,未若今日人神接对,手笔粲然,辞㫖深妙,自右无比,岂可以世俗常虑,而忽上灵之命哉?魏主欣然,使谒者奉玉帛牲牢,祭嵩岳,迎致谦之弟子,以崇奉天师,显扬新法,起天师道塲于平城东南重坛五层,月设厨㑹数千人。 |
116  | |
117  | 春正月,宋废其庐陵王义真为庶人。 |
118  | 宋主义符居䘮无礼,好与左右狎昵,游戯无度,特进致仕范㤗上书谏之,不听。庐陵王义真,警悟好文,而性轻易,与谢灵运顔延之情好欵宻,于是羡之等以灵运延之构扇异同,非毁执政,皆出为郡守。始义真至厯阳,多所求索,执政毎裁量不尽与,义真怨之,表求还都。时羡之等已宻谋废宋主,而次立者应在义真,与宋主有隙,先奏列其罪恶,废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阳令张约之上疏曰:「庐陵王少蒙先皇优慈之遇,长受陛下睦爱之恩,今猥加剥辱,幽徙逺郡,上伤陛下常棣之笃,下令逺近恇然失图,书奏见杀。 |
119  | 夏五月,宋徐羡之、傅亮、谢晦废其主义符为营阳王,迁于呉。六月,弑之。迎宜都王义隆于江陵,杀前庐陵王义真。以谢晦行都督荆、湘等州军事。 |
120  | 羡之等将废义符,以檀道济先朝旧将,威服殿省,乃召道济及江州刺史王𢎞入朝,以谋告之,谢晦聚将士于府内,使中书舍人邢安㤗、潘盛为内应,夜邀道济同宿,晦悚动不得眠,道济就寝便熟,时义符在华林园为列肆,亲自沽卖,与左右即龙舟而寝,道济引兵入云龙门,安㤗等先诫宿卫,莫有御者,军士进杀二使者,扶义符出收玺绶,羣臣拜辞,卫送故太子宫羡之等,以宜都王义隆素有令望,乃称皇太后令,数义符过恶,废为营阳王,以义隆纂承大统,迁义符于呉,使邢安㤗就弑之,傅亮帅行台百官,备法驾,迎义隆于江陵,羡之等遣使杀义真,以荆州重地,恐义隆至,或别用人,乃亟以録命除谢晦都督刺史,欲令居外为援,精兵旧将,悉以配之。七月,行台至江陵,𫝊亮率百官上表进玺绶,义隆下教曰:「猥以不徳,谬降大命,顾已惊悸,何以克堪?当暂归朝廷,展哀陵寝,并与贤彦申写所懐,望体其心,勿为辞费。义隆引见傅亮,号泣哀动左右,既而问义真及少帝薨废本末,悲哭呜咽,侍侧者莫能仰视,傅亮汗流不能对,乃布腹心于到彦之、王华等,义隆以府州文武自卫,遂发江陵。 |
121  | 秋八月,宋主义隆立。宜都王义隆至建康,羣臣迎拜于新亭。义隆谒初寜陵,还止中堂,百官奉玺绶,义隆辞让数四,乃受之。遂即位,大赦,谒太庙,复庐陵王先封,迎其柩还建康,以行荆州刺史谢晦为真。徐羡之等进位有差」。有司奏车驾依故事临华林园听讼。诏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讯」。乃以王昙首、王华为侍中。竟陵王义宣、镇石头,羡之等欲遂以到彦之为雍州,不许徵为中领军,委以戎政。柔然㓂魏。 |
122  | 柔然纥升葢可汗闻魏太宗殂,将六万骑入云中,攻抜盛乐宫。魏主帅轻骑讨之,三日三夜至云中,纥升葢引骑围之,五十馀,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将士大惧,魏主顔色自若,衆情乃安。纥升葢弟子于涉斤为大将,魏人射杀之,纥升葢惧,遁去。冬十一月,吐谷浑王阿柴死,弟慕璝立。 |
123  | 初,吐谷浑王树落干自号车骑将军、大单于,及卒,授国于其弟阿柴。阿柴有子二十人,至是疾病,召诸子弟谓之曰:「先公车骑舍其子拾䖍而授孤,孤敢私于纬代而忘先君之子乎!我死,汝曹当奉慕璝为主」。阿柴又命诸子各献一箭,取一箭授其弟慕利延使折之。慕利延折之,又取十九箭,使折之,不能折。阿柴乃谕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则易折,衆则难摧。汝曹当戮力一心,然后可以保国寜家」。言终而卒。 |
124  | 十二月,宕昌朝贡于魏。 |
125  | 宕昌羌,三苖之裔也。羌地东接中国,西通西域,长数千里,各有酋帅,部落分地,不相统摄,而宕昌最盛,有民二万馀落,诸种畏之。至是,其王梁弥怱遣子入见于魏,春正月,宋主始亲听政。徐羡之、傅亮上表归政,三上,许之。羡之仍逊位还第,徐佩之等并谓非宜,敦劝甚苦,乃复奉诏视事。二月,燕有女子化为男。 |
126  | 燕有女子化为男,燕主以问羣臣,𫝊权对曰:「西汉之末,雌鷄化雄,犹有王莽之祸。况今女化为男,臣将为君之兆也」。 |
127  | 夏四月,魏遣使如宋。 |
128  | 始复通也。 |
129  | 六月,武都王杨盛卒,子元立。初,盛闻晋亡,不改义熙年号,谓世子元曰:「吾老矣,当终为晋臣,汝善事宋帝」。及卒,元自称武都王,遣使告丧于宋,始用元嘉年号,宋因而封之。 |
130  | 秋八月,夏主勃勃殂,世子昌立。春正月,宋讨徐羡之、傅亮诛之。以王𢎞为司徒、扬州刺史,録尚书事。彭城王义康、都督荆湘等州军事。谢晦举兵反江陵。 |
131  | 初,宋主在江陵,孔寗子为叅军,及即位,以为步军校尉,与侍中王华并有富贵之愿,疾徐羡之。傅亮专权,构之于宋主。宋主欲诛二人,并发兵讨谢晦,以王𢎞、檀。道济始不预废弑之谋,𢎞弟昙首又所亲委,密使报𢎞,且召道济,欲使讨晦,王华等皆以为不可,宋主曰:「道济止于胁从,本非创谋杀害之事,又所不闗预,抚而使之,必将无虑」。道济至,乃下诏暴羡之,亮、晦杀二王之罪,命中领军到彦之、征北将军檀道济以时收翦,又命雍州刺史刘粹等断其走。㐲是日,诏召羡之,亮谢㬭遣人报之,羡之走至新林自经死,亮出走被执,宋主使以诏书示之,亮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䝉顾托,黜昏立明,社稷之计也,欲加之罪,其无辞乎!」于是㐲诛。徴王𢎞为侍中、司徒録、尚书事、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为荆湘都督、荆州刺史。晦闻徐傅等已诛,自出射堂,勒兵数日间,四逺投集,得精兵三万,奉表称羡之、亮等忠贞,横被寃酷,皆王𢎞、王昙首。王华险躁猜忌,谗构成祸,今当举兵以除君侧之恶。闰月,宋子劭生。 |
132  | 初,宋袁皇后生子劭,后自详视使,驰白宋主曰:「此儿形貎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举」。欲即杀之。宋主狼狈至后殿户外,禁之乃止。以尚在谅暗,故秘之。至是,始言劭生。 |
133  | 宋主自将讨谢晦,二月,诛之。宋主下诏戒严,诸军并进以讨谢晦。晦帅衆三万发江陵舟舰,旌旗甚盛,叹曰:「恨不得以此为勤王之师!」宋主发建康谢晦下至江口,到彦之已至彭城洲,㑹霖雨晦,停军十五日。乃使孔延秀攻彭城洲及洲口栅,陷之。诸将欲还夏口,到彦之不可,乃保𨼆圻。初,晦与徐、傅为自全之计,以为晦据上流,而道济镇广陵各有强兵羡之,亮居中秉权,可得持久,至是,闻道济来,惶惧无计。道济既至,与彦之军合,晦始见舰数不多,不即出战,至晚,因风帆上,前后连咽,西人离沮,无复鬬心,一时皆溃。晦夜还江陵,衆散畧尽,乃擕其弟遯等北走,为人所执,槛送建康。何承天自归于彦之,彦之因监荆州府事。于是诛晦、㬭及其同党孔延秀、周超等,宋主还建康。 |
134  | 三月,宋以谢灵运为秘书监,顔延之为中书侍郎。宋主既还建康,徴灵运,延之用之,又以慧琳道人,善谈论,因与议朝廷大事,遂参权要,宾客辐凑,四方赠赂相属,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书,佐㑹稽孔顗,曰:遂有黒衣宰相,可谓冠履失所矣! |
135  | 夏五月,宋遣使廵行郡县。 |
136  | 遣散骑常侍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诸州郡县,观察吏政,访求民𨼆,又使郡县各言损益。 |
137  | 宋主亲临听讼。 |
138  | 宋主临延贤堂听讼,自是每嵗三讯。六月,宋以王华、王昙首、殷景仁、刘湛为侍中。谢𢎞微为黄门侍郎。 |
139  | 王华以王𢎞辅政,王昙首为上所亲任,与已相埓,自谓力用不尽,每叹息曰:「宰相顿有数人,天下何由得治!」 |
140  | 秋八月,宋遣使如魏。 |
141  | 冬十月,魏主自将攻夏。 |
142  | 魏主问公卿:「今当用兵,赫连蠕蠕」。二国何先、长孙嵩等请先伐蠕蠕。太常崔浩曰:「蠕蠕鸟集兽逃,举大衆追之则不能及,轻兵追之,又不足以制敌。赫连氏刑政残虐,人神所弃,宜先伐之」。魏主亦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劳大檀,闻之,乘虚入㓂,此危道也」。浩力赞其行。于是遣奚斤袭蒲坂,周几袭陜城,以薛谨为乡导。十一月,魏主入统万,取蒲坂及长安。 |
143  | 魏主行至君子津,㑹天暴寒,氷合,帅轻骑济河,袭统万夏主,方燕羣臣,魏师奄至,上下惊扰。夏主出战而败,退走入城,门未及闭,魏豆代田帅衆乘胜入西宫,焚其西门。宫门闭,代田逾垣而出,魏分兵四掠,杀获数万。魏主谓诸将曰:「统万未可得也,他年当取之」。乃徙其民万馀家而还。魏师乘胜长驱,遂入三辅,蒲坂守将弃城奔长安,奚斤遂克蒲坂。夏主之弟助兴自长安奔安定,斤遂入长安,秦、雍氐、羌皆降。 |
144  | 春二月,宋主谒京陵。初,宋高祖命藏微时耕具以示子孙,宋主至故宫见之,有惭色,近侍或进曰:「大舜躬耕厯山,伯禹亲事水土,陛下不覩遗物,安知先帝之至徳、稼穑之艰难乎?」夏四月,魏遣使如宋。 |
145  | 六月癸卯朔,日食。 |
146  | 夏主及魏主战于统万,夏主败走上邽,魏取统万。先是,魏主自统万还平城夏,平原公定帅衆向长安,与魏奚斤相持,魏主闻之,欲乘虚再攻统万,遂自将发平城,至抜邻山,舍辎重,以轻骑三万倍道先行。及是,魏主至统万,分军㐲于深谷,以少衆至城下,魏军士有亡奔夏者,言魏军粮尽,辎重在后,步军未至,宜急击之。夏主从之,将步骑三万出城。长孙翰等皆言夏兵步陈难陷,宜避其锋。魏主曰:「逺来求贼,唯恐不出。今既出矣,乃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衆伪遁,引而疲之。夏兵为两翼,鼓噪追之,行四五里,㑹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晦㝠。宦者赵倪曰:「今风雨从贼上来,我向彼背,天不助人,愿摄骑避之」。崔浩叱之曰:「是何言!吾千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贪进不止,后军已絶,宜引军分出其后,掩击不意,风道在人,岂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骑为左右队以犄之,魏主马蹶而坠,几为夏兵所获。拓跋齐以身捍蔽魏主,腾马得上,身中流矢,奋击不辍,夏衆大溃。魏人乘胜逐夏主至城北,夏主不得入,遂奔上邽。明日,魏主入城,获夏王公、卿校及妇女以万数,马三十馀万匹,牛羊数千万头,府库珍宝、车旗器物不可胜计,颁赐将士有差。留常山玉素镇统万,遂还平城。夏,平原公定闻统万破,亦奔上邽。魏主诏奚斤班师,斤固请益兵灭夏,魏主乃遣将益兵以助之。 |
147  | 冬十一月,晋徵士陶潜卒。潜少有高趣,博学不羣,以亲老家贫,为州祭酒。少日,自解归。召主簿,不就,躬耕自资,遂抱羸疾。后复为彭泽令,不以家自随。在官八十馀日,郡遣督邮至,县吏请曰:「应束带见之」。潜叹曰:「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即日解印绶,去赋归去。来辞,著《五柳先生传》以自况。徵著作郎,不就。妻翟氏亦与同志,能安勤苦夫耕于前,妻锄于后。潜自以先世为晋辅,耻复屈身后代。自宋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是嵗将复徴之。会卒,世号靖节先生。 |
148  | 御批厯代通鉴辑览卷三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