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元祐元年三月二十二日,朝奉郎試中書舍人蘇軾狀奏。今月二十二日,准刑房送到詞頭一道,三省同奉聖旨沈起與敘朝散郎監嶽廟者。右臣伏見熙寧以來,王安石用事,始求邊功,構隙四夷。王韶以熙河進,章兌暈逑用,熊本以瀘夷奮,沈起、劉彞聞而效之,結怨交蠻,兵連禍結,死者數十萬人,蘇緘一家,坐受屠滅。至今二廣創痍未複,先帝始欲戮此二人,以謝天下。而王安石等曲加庇護,得全首領,已為至幸。元豐六年三月二十六日聖旨,沈起所犯深重,永不敘用,天下傳誦,以為至當。此乃先帝不刊之語,非今日陛下以即位之恩所得赦也。沈起與彞,各負天下生靈數十萬性命,雖廢錮終身,猶未塞責。近者只因稍用劉彞,起不自量,輒敢披訴,妄以罪釁並歸於彞,攀援把持,期於必得。臣謂安南之役,起實造端,而彞繼之。法有首從。而彞吏幹學術,猶有可取。如起人材猥下,素行心僉險。慶州兵叛,起守永興,流言始聞,被甲乘城,驚動三輔,幾致大變。所至治狀,人以為笑。知杭州日,措置尤為乖方,致災傷之民,死倍他郡。與張靚等違法燕飲交私,靡所不至。朝廷用彞,既不允公議,而況於起,萬無可赦之理。今以一朝散郎監嶽廟,誠不足計較,竊哀先帝至明至當不刊之語,輕就改易,誠不忍下筆草詞,遂使四方群小,陰相慶幸,呂惠卿、沈括之流,亦有可起之漸,為害不細。伏望聖明深念先帝永不敘用之詔,未可改易,而數十萬人性命之冤,亦未可忽忘。明詔有司,今後有敢為起等輩乞敘用者,坐之。所有告詞,臣未敢撰。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
1  | 元祐元年十月□日,翰林學士朝奉郎知制誥蘇軾札子奏。臣伏見太子太保致仕張方平,以高才絕識,博學雄文,出入中外四十餘年,號稱名臣。仁宗皇帝眷遇至重,特以受性剛簡,論高寡合,故齟齬於世。然趙元昊反,西方用兵,累歲不解,公私疲極。方平首建和戎之策,仁宗從之,民以息肩,書之國史。又於熙寧之初,首論王安石不可用,及新法之行,方平皆逆陳其害。大節如此。其餘政事文學,有補於世,未易悉數。神宗皇帝知人之明,擢為執政,會丁憂服除,為安石等不悅,而方平亦不為少屈,故不複用。今已退老南都,以患眼不出,灰心槁形,與世相忘。臣竊以為國之元老,歷事四朝,耄期稱道,為天下所服者,獨文彥博與方平、範鎮三人而已。今彥博在廷,鎮亦複用,方平雖老,杜門難以召致,猶當加恩勞問,表異其人,以示二聖貴老尊賢之義。今獨置而不問,有識共疑,以為闕典。願因大禮之後,以向者召陪祠不至,特出聖意,少加恩禮,或遣使就問國事,觀其所論,必有過人。臣忝備禁近,不敢自外,昧冒陳列,戰越待罪。取進止。 |
4  | 且非獨此《策問》而已。今者不避煩瀆,盡陳本末。臣前歲自登州召還,始見故相司馬光,光即與臣論當今要務,條其所欲行者。臣即答言:「公所欲行者諸事,皆上順天心,下合人望,無可疑者。惟役法一事,未可輕議。何則?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斂民財,十室九空,錢聚於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專力於農,而貪吏猾胥,得緣為奸。此二害輕重,蓋略相等,今以彼易此,民未必樂。」光聞之愕然,曰:「若如君言,計將安出?」臣即答言:「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昔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之卒,自爾以來,民不知兵,兵不知農,農出穀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複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大類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複民兵,蓋未易也。先帝本意,使民戶率出錢,專力於農,雖有貪吏猾胥,無所施其虐。坊場河渡,官自出賣,而以其錢雇募衙前,民不知有倉庫綱運破家之禍,此萬世之利也,決不可變。獨有二弊:多取寬剩役錢,以供他用實封;爭買坊場河渡,以長不實之價。此乃王安石、呂惠卿之陰謀,非先帝本意也。公若盡去二弊,而不變其法,則民悅而事易成。今寬剩役錢,名為十分取二,通計天下,乃及十五,而其實一錢無用。公若盡去此五分,又使民得從其便,以布帛穀米折納役錢,而官亦以為雇直,則錢荒之弊,亦可盡去。如此,而天下便之,則公又何求?若其未也,徐更議之,亦未晚也。」光聞臣言,大以為不然。臣又與光言:「熙寧中常行給田募役法,其法以系官田及以寬剩役錢買民田以募役人,大略如邊郡弓箭手。臣時知密州,推行其法,先募弓手,民甚便之。此本先帝聖意所建,推行未幾,為左右異議而罷。今略計天下寬剩錢斛約三千萬貫石,兵興支用,僅耗其半,此本民力,當複為民用。今內帑山積,公若力言於上,索還此錢,複完三千萬貫石,而推行先帝買田募役法於河北、河東、陝西三路,數年之後,三路役人,可減大半,優裕民力,以待邊鄙緩急之用,此萬世之利,社稷之福也。」光尤以為不可。此二事,臣自別有畫一利害文字,甚詳,今此不敢備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