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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荷兰知名公司实习 得罪老板被“打入冷宫”

www.creaders.net | 2025-03-04 16:54:07  教授妈妈和野马小雅 | 0条评论 | 查看/发表评论

我误打误撞被荷兰巨额奖学金“骗”来读了数学系的硕士。


本科金融跳转数学系的我,第一次作业只得了1分。


痛定思痛之后,我整理了思路制定了学习方案。


结果最后毕业的时候,居然还“逆袭”获得优秀毕业生。


硕士最后半年,大部分同学开始找实习。


我也凭着优异的表现通过面试,去荷兰一家知名的资产管理公司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实习。


结果,没曾想却因为我的“格格不入”和“桀骜不驯”而被老板打压,成了个办公室里沉默不语的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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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第一天,我被分配了一个导师。


当年的他50出头,刚从大学离职,选择了来业界“下海”。


据说他是德国贵族后裔,生活优渥衣食无忧,但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工作十分努力。


每天,他都似乎憋着口气,要干出点什么漂亮的成绩。


在办公室看得见他的时候,他都是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忙活着。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他,整个人十分紧绷,像是上紧了发条的玩偶,不容得半点松懈,不接受半点差错。


那会儿,我们的实习安排是:每个实习生可以选一个导师们在公司网站上发布的研究课题。


实习期间,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导师的指导之下,对课题进行深入的探索和研究。


一方面,为公司建新的有潜力的资产管理模型的雏形,一方面写自己的毕业论文。


我凭着一腔兴趣与热情,选了个十分冷门的选题:用地震预测模型预测股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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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的那本与课题相关的科普书


多年之后回看,我意识到这个选题属于那种“看上去很美”的课题。


它勾勒出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跨学科研究前景,但深入细致地研究之后,就会发现表面上光鲜亮丽的科研成果以及看似酷炫言之有理的story-telling之下, 掩藏着满目苍夷的实证真相。


我也是进入公司开始实操才发现,光是找数据来复制前人研究的结果都困难重重,更别提在新的市场数据上用模型进行预测。


而这些问题,对于我这个没有太多科研经历实证经验的硕士生来说,是不可能预判的。


但问题是,当时的我没想到,我的导师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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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导师之所以提出这个课题,是因为他偶然在新闻里看到了相关的报


心下觉得有趣,他便顺手在网上找了本相关的书,写了个几百字的课题描述挂在了网上。


他不仅没看过这本书,连相关的论文也没看过。


但导师没看过没关系,实习生自己看就好了。


对于公司来说,实习生最适合招来做这种非传统高风险的项目。


一来他们的人力成本低,二来,他们和公司也不是长期的雇佣关系,培训的沉没成本也低。


刚入职的时候,我怀着极大的热情以及巨高的效率,让自己完全投入到搞数据写代码建模型当中。


高效运转两周之后,我就已经跑完模型有了最初步的结果。


而结果不尽如人意。


我发现,原始论文里有很多“模棱两可”的描述。


许多模型参数的设置,人为hand-pick的自由度很高。


这就导致,即使在我各种调试之后,模型在in the sample fitting表现差强人意,out of the sample prediction总是会谬以千里。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花了两周的时间,我发现这个模型的实用价值不高,几乎很难为公司提供商业价值。


当然,这个一句话的总结是多年之后的我才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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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如初生牛犊的我,每天都还在冥思苦想着怎么把这死马给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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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每周都和导师有一次例会,汇报我最新的进度。


大概是实习进行到一个月的那次例会,我和导师针对一个技术性的细节,产生了不同的理解。


他说让我做A。


但我觉得A从逻辑上说不通,应该做B。


但他不认同我的想法,非要我做A。


就这样,我们俩为了选A还是选B这件事,在会议室里“激烈”地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都无法说服彼此。


最后只能以我的妥协告终。


但我心里还是无法认可方案A。


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着如何从新的角度来和导师说明B的优越性。


想得太入神了,在过一条6车道的宽马路时,我突然感觉到两边的车朝着自己开过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路中间,我闯红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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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的本能,让我一个箭步跑到对面。


迎面来的司机虽对着我按喇叭,但还是好心地放慢了车速。


就在我跑到对面,一颗悬着的心刚准备放下来,抬头一看:


两个警察叔叔正微笑地看着我,找我要身份证准备开45欧元的罚单。。。


他们可能也是好多年都没见过走路的时候可以“无实物”发呆,公然在警察面前闯红灯的人。


好在,我一脸无辜地解释了自己发呆的原因之后,他们只是看了看我的证件,没罚钱就放我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和我说了声:“下次注意点,没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


那天晚上,我沉思了一晚,又想到了另一个在我自己想来天衣无缝的argument。


第二天,我一早就到了公司,兴致勃勃地找导师继续讨论昨天的话题。


结果,这次讨论仍然是无果。


我说什么,他都说不。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我妥协,执行方案A。但心底里想的是,做A的同时也试一试B。


反正,同时做两套方案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就好比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同样,你也无法说服一个一开始就没打算改变自己主意的人。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次争论,却成了我实习生涯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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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完了之后,我继续每天看各种论文,改模型,跑数据。


隔几天就会出新的结果,发给导师查阅。


每一次的结果,我都有AB两个版本,A版发给老板,B版作为back up plan.


但我发现,导师回复我邮件的时间越来越长,而给的评论都和报告的内容无关:


这个地方字体要加黑;

这个地方需要缩进;

这个图下面的标注不清晰,我看不懂。


报告被打回来调了几次格式之后,我感到十分气馁。


有一次开例会的时候,我忍不住和导师说:


我的理解是,这些报告的目的是给我们内部的讨论提供参考信息。

它们只是个中间产物,甚至都不会在最终的论文里留下痕迹。

太多地注重严谨的排版这些表面功夫,不是耽误进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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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


干大事者也要拘小节。


每一份报告都要尽心尽力地做好,条理清晰重点突出,让读者一看,就能一目了然地知道你要表达的是什么,重点在哪里。


说实话,我这个人是有些不拘小节的。


干事情热情高效率也高,但严谨性欠佳。这的确是我的不足。


我虚心接受,把他说的每一点都记下来,尽量在后面的报告排版上照顾到他所有的需求。


但事情还是没有改观。


时常是,我在开例会前三天就把报告发给他,但开会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时间读。


于是,开会的时候,我收到的反馈大多数都流于表面和形式,没有实质性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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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前热后冷的态度让我觉得我很困惑。


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


“我明明既聪明又努力且上进,怎么就回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呢?”


有一天,我把我的不解说给当时一个同事听。


他很委婉地和我说:


我听见有一次你和你的导师在会议室里争论了好久。我们在外面都听见你们的争论声了。

我们几乎从来都没见过一个实习生和导师争论这么久的呢。


争论?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在讨论和辩论。


怎么在别人听来是争论?


当时的我醒悟过来,该不会是我过于较真钻牛角尖,不知道察言观色适可而止的性格,让导师对我的态度180度大转弯吧。


但真理不是越辩越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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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在就事论事,说出我的想法,真实地表达我的不认同。


而导师的职责不也就是和我探讨引导我找到更好的方案,更高效地把项目做好吗?


仅仅是因为他比我年长地位比我高,就让我认同的看法,对我来说是很难的。


而且说实话,当时在讨论过程中,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论点论据和逻辑思辨上,根本就没想过我说什么话会让对方感到不适或者难堪这类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毫不重要的事情。


但即便在同事的提醒之下,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得罪了导师,我也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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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起,每天去上班都是煎熬。


因为我能做的大部分工作已经做完了。


除了调格式,也收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反馈。


于是,我每天明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却要去公司朝八晚六地坐班“装忙”。


为此,我只好开发了许多与老板共处一个办公室偷偷摸鱼的方法。


  • 像是请电脑表演跑程序,我低头看论文装帧样式的闲书。


  • 假装开word文档写报告,其实在用英文写日记,


  • 假装在纸上做笔记,其实是在给朋友写信表述心中的苦闷。


但做这些多少有些做贼心虚,总不能是全然放松的。


我也变得沉默寡言。


中午,大家都有说有笑地去楼下餐厅一起吃午饭。


但这对我来说就是强颜欢笑的应酬,去了几次之后我就总是借故不去。


要么自己在午休的时候窝在办公室里趴桌子上睡会觉,要么去外头CBD溜几圈喘口气。


大家都感受到了我的异样以及不合群。


(我人生从来没有这么不合群过。。。)


有时候,好事的同事会过来问我喝不喝咖啡。


还有会来事的同事教育我说,


你也可以主动点,学学其它实习生,有空的时候就帮办公室的其它人打杯咖啡。


但这些“教导”都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心里想的是:


我是来实习学习做项目长见识的,我有手有脚自己会打咖啡,你也有手有脚自己可以打咖啡。


我不需要你帮我打咖啡,你也可以自己打咖啡。


打死我也不要因为自己是实习生就天经地义地需要给别人打咖啡


现在想想,那个同事也是好心,想让我找个切入点和其它同事互动,活络活络。


但当年年轻气盛的我,就是这么“孺子不可教”也。


每天上班的时候一边装忙一边和同事装(不)熟,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消耗。


刚开始一个月每天突飞猛进地做项目我不觉得累,但开始装忙之后,我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觉得累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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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累的那种累。


(不过,那个时期,我因祸得福看了好多书啊!保罗·奥斯特全集,Nick Hornby,米兰·昆德拉, 叔本华……找到什么书就读什么,这导致我英文的语言表达能力突飞猛进,成为日后导师小屁看上我收我为徒的一个原因。)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本可以在蓝天中翱翔的鸟,被一纸合约困在了办公室的牢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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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我意识到,那时导师对我态度上的大转弯,表面上看是因为我桀骜不驯与他争论让他下不来台;


但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他意识到,我做的项目很难产生价值,因此他在我身上花时间和精力,是件投入产出比极低的事情


所以,让他变脸的真正原因,是我太高的工作效率,在实习刚开始两周的时间,就戳破了一个她脑子里的泡泡。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就打定主意,从此对我敷衍了事,不再深入读我的报告,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么做,对她来说,也许非常理性。


但对我来说,却十分残忍。


我除了是一个为公司产生价值的工具,更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着热情和上进心的年轻人啊。


她大可以告诉我当时的实情,她的态度,以及在这个情况下,我们一起能共同做的事情。


我在公司实习项目结束,也需要写一篇论文,作为我硕士学位的毕业论文。


她可以明确地告诉我,即使项目无法为公司提供商业价值,我至少可以把模型所存在的问题一五一十地记录下来,提出自己的改进方案,多少也能提供一些科研价值。


但她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做。


每周都和我例会,都给我反馈,表面上滴水不漏,但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指导或者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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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得自己在黑暗中,摸索着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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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进行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我开始想自己今后的出路。


虽说一开始,我是卯足了劲想好好干,实习之后留在公司叱咤金融界的。


但按当下的情形来看,这个计划已经夭折了。


那我还能干什么呢?


想来想去,我这一辈子最擅长的事莫过于读书了。


这凡尔赛又悲哀的“特长”,就是当时的我的人生现实。


我决定申请博士。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3月中旬了。


但是,大部分博士的职缺在每年2-3月都招到人了。


我向身边读博的朋友打听了一下行情,他们说当年荷兰一些学校削减经费,本来说好要招的博士也不招了。


如果要申请可能会比较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我想,那如果不是不可能,就还是有希望


当年的我,就是这么容易“钻牛角尖”。


于是,每天在办公室装忙的间隙里,我又开始为自己“找下家”。


一开始,我研读了一个金融系教授的研究课题,写了封套瓷信。


有一天,我和当时正在读博士的室友去朋友家吃饭。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们在地铁站转地铁,隔着铁轨,看到对面站台上走来一个光头老教授。


老教授走着路,手里拖着行李箱。


室友告诉我,这个人就是荷兰最牛的行为经济学家(aka我后来的导师小屁),他做很多有意思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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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我生了玛雅小屁带着论文来看我们

他总教他的学生随时随地要看论文

我从来都不听他的话

经常当面顶撞他


虽说专业不完全对口,但如果我想申请博士,其实也可以考虑考虑他。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隔着铁轨看到小屁走过来的样子,冥冥之中我就感觉我会和他投缘


回到家之后,我上网搜了他的信息,囫囵吞枣地看了他一些论文,然后在我没有和他正式见面的情况下,我内心里一个强大的直觉就告诉我:


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导师了。


然后,我就把写给金融系导师的套磁信删了。


给小屁写了一封。


我把信发给小屁,很快收到了回信:


我今年已经招了博士生,没钱再招更多博士生了。


我给小屁写了回信。


然后他又给我写了回信。


就这样隔空交流了好久之后,我成了他的博士生……


那年的8月,我以8.5分的毕业论文成绩,顺利拿到优秀毕业生的称号。


同时,我也拿到了跟着小屁读博的offer。


我的回信究竟写了什么,让小屁从婉拒到“笑纳”呢?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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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期间,我曾对自己产生过很深的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与人交流,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棱角太鲜明,进入社会之后一定会在毒打之下被磨平。


然而,并没有。


读博士之后,我的敏锐和尖刻,我的执着和认死理,反而成了我被赏识的原因。


现在回头看自己来时的路,我更是深刻地感受到:


每个人生下来就有自己的天性。


每个人能为自己以及这个社会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循着自己的天性,凭着自己没被外界破坏的感觉去做决定。


找到适合自己的环境,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我很感谢我的父母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把我保护得很好,让我一直有追随直觉去做决定,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的魄力和能力。


而我在实习期间所经历的不愉快,现在回头看,也许只是让我挥别错的选项,走上“正轨”的一次试炼。


那时的我,正好遇到了中年不得志自顾不暇的导师。


她绝不是个坏人,只是当时的我很不巧,运气差得碰上了她人生状态最不好的时刻。


实习结束了11年之后,有一天我突然在领英上收到了当年导师的消息。


她告诉我,她也从当时的公司辞职了,和丈夫和狗一起搬去了普罗旺斯,开始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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